奥斯卡悄悄向两边张望,确认葛洛芬戴尔不是在跟其他什么人说话。
“切磋,”奥斯卡强作镇定道,“可以啊。”
其实他内心根本不如外表上这样平静,别的不说,首先,眼前这精年纪不可能比他小吧,跟埃隆领主谈笑风生,你来我往间听不太出明显的尊卑之分,而且也是个领主,怕也是活了几千岁吧?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对方的战斗经验累积时间是自己的几十倍几百倍?其次,奥斯卡对不死人之间的战斗态度总是消极,能避则避,得承认他确实害怕自己所剩不多的理智和人性,因为争斗死亡被他人夺去而加速活尸化。再者虽说这世道早已人心不古,但要他习惯夺走他人人性滋养自己这种事,还是难了点,在这种事上他可没法像某个盔甲长刺的骑士那样熟练。算上不需要入侵就能遇上的有人样的敌人,总的来说还算是胜多负少,那也不能成为他自负的资本。
他注意到了葛洛芬戴尔随身携带的武器——一对很贴合精灵修长身材的窄刃双刀,整个刀身线条流畅优美,可以想见挥砍起来必定也是行云流水的。
“来吧,找个宽阔场地,”葛洛芬戴尔一边转身往前走一边说,“你不会希望在这里动手吧?”
“当然,当然。”奥斯卡含混应着跟上去,脑子里还在疯狂搜索着过去记忆中可能对接下来发生的战斗,能提供一点参考可能的片段。然而真回想起来他才发现,用双刀的敌人太少了,少的他几乎都想不起什么来。
算了,他自暴自弃地想,再不济我还有面好盾,且走且看吧。
葛洛芬戴尔打头奥斯卡跟着,绕过石桥过来的小花园喷水池后,葛洛芬戴尔就退到地砖和林木接壤边缘处,两手叉腰说:“就这儿吧。”
……这离石桥不就十几步远吗?奥斯卡还以为葛洛芬戴尔想找个人少又空旷的地方开打呢。
对方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般开腔了:“要知道,瑞文戴尔平日里是极少见客人来访的。”
“啊。”
“埃隆所在书房在瑞文戴尔另一端,这样的谷地要找脚下这种平整的空地可不是易事。”
奥斯卡明白了。
“可以,就这儿吧,”奥斯卡四下看了看说,“我先去取我剑盾来。”
“不不,我去吧!”比尔博自告奋勇道,“这个不就是你说的那个……随侍……干的活儿吗?我想试试!”
“……骑侍。”
“对对,总之交给我吧,别小看霍比特人的脚力!”
说完他就一溜烟跑了。奥斯卡根本无从拒绝,倒是开始羡慕起比尔博来,不知道自己到了他这个年纪还能不能有这种纯粹奔放的热情。
……他永远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趁着这个时间,葛洛芬戴尔用精灵语吩咐了刚才一起的随从把多余的东西全部拿走,只给自己留下一身战袍和一对双刀。
“嘿,”他朝奥斯卡摆摆手说,“过来。”
于是奥斯卡一脸迷茫地走过去,葛洛芬戴尔一只胳膊搭在他右肩上凑近说:“我一直在好奇……你这一身披挂自己武装起来要花多少时间?”
“我没试过。”
“那……”
“最后一次装备起来是经由侍从之手,他死了之后……我就没脱过。”
“啊……”
此时的葛洛芬戴尔努力让自己尴尬的笑容看起来不失礼貌。
不过有一说一,勾肩搭背这么近的距离下,奥斯卡闻起来还真没什么冲味儿,这在长期奔波在外极少打理自己的人身上还真稀奇。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金属冰冷锈味,还混着点儿干草和泥土的轻微霉味,比起某个总在荒野山林游荡的精灵领主养子,这都不算味儿了。
“看来是缺了仆从的问题。”葛洛芬戴尔终于找着了话头,煞有介事地点头说。
“本来有,两个。”奥斯卡的口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后来先后在路上变成活尸,我亲手料理了他们。从此以后再不打算找什么随从。”
葛洛芬戴尔沉默片刻,伸手用力拍拍奥斯卡的肩甲,然后转身拔出双刀耍了几圈漂亮的花式说:“你的扈从来了,我们可以开始了。”
奥斯卡转头一看,果然是比尔博抱着他的剑盾吭呲吭呲跑过来,兴奋得满脸红光,俩胳膊往前一伸说:“您的武器,先生!”
奥斯卡冲他弯下腰小声提醒道:“是爵士。”
“好的!爵士!”
奥斯卡努力忍住了没笑,接过剑盾摆摆手让小个子霍比特人离远点儿,留下围观的人自觉给他们让出一个足够宽广的空间。
从容把剑鞘挂好后,奥斯卡不紧不慢拔出直剑,也不急着抬盾,开始和对方一起以空地为中心相对绕着圈。
不过这种僵持的局面没有持续多久,先是葛洛芬戴尔发起了攻击,奥斯卡简直不敢相信他不过就是往前跨了一步抡起胳膊刀尖就撩到他眼前,还没来得及举盾面甲前缘就擦出了电光石火。
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对方旋身另一把刀紧跟着斩了下来,腥冷的旋风呼啸而来,奥斯卡堪堪举盾,哐当一声脆响接下了这一斩。葛洛芬戴尔气势汹汹往前逼进双刀抡圆了往盾牌上方交叉着剪过去。情急之下奥斯卡立即矮身下蹲,同时瞅准对方脚踝横扫剑锋。讲道理这么近的距离一般是不可能躲得开的。
然而,对方就是躲开了。看起来只是后撤步跳开,然而没有事先预判和惊人的反应速度是不可能做到的。
奥斯卡喘口气直起身,好在毕竟只是切磋,葛洛芬戴尔没有穷追猛打,而是不紧不慢退开两步,脸上还带着微笑。刚才战斗中飞散起来的金发披在肩头胸前,迎着日光灿然灼目。
奥斯卡觉得自己已经搞清楚状况了,这就像面对一只体型跟自己相差无几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