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仔细一看，那少年盯着的只有奥斯卡。

就那么毫不避讳，直勾勾地盯着看，看得奥斯卡居然别扭起来。

“还站那干嘛？”吉姆利朝他招呼，“你不是要道谢？”

“是……是的！”少年紧张地绷直身体，拘谨地走了进来。他看起来十四五岁年纪，瘦高个头，皮肤苍白，生得眉清目秀，是长大后有资本霍霍女孩子的好胚子。

奇妙的是，奥斯卡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他的大哥。

“您就是……奥斯卡对吧？”少年径直走到奥斯卡跟前难掩兴奋问，“您的盔甲真漂亮！我就是……”

“我记得，”奥斯卡扭头看着他打断道，“笼子前见过。”

“对，对。”少年尴尬笑着挠挠后脑勺说，“我真的非常感谢您那天闯入贼营救了我们这些危在旦夕的可怜人，大家虽然没法全都过来，但他们都让我代为转达谢意。希望您别介意，我们落到这个地步孓然一身，实在拿不出什么像样的报酬……”

“我怎么会跟你们要报酬？”奥斯卡有些哭笑不得，“救你们不过是顺便，举手之劳。”

不知是不是错觉，奥斯卡觉得这孩子说话文绉绉的。

“不过我不一样！”拉姆达尔挺起胸膛说，“先生，您需要一个仆从！”

奥斯卡一时没反应过来。吉姆利也是。两人面面相觑，互相传递了一个迷茫的眼神。

“你这是？大老远特地来给自己找主人来了？”吉姆利抢先一步问出了这个疑问，“我怎么感觉你蓄谋已久？”

“这么说夸张了矮人先生，”拉姆达尔一本正经地回，“我本来就在找活儿干，记得吗？”

“等一下，”奥斯卡压压手说，“我可不会付薪水，好吗？”

“不是薪水的问题！”少年的嗓门立马拔高了，“我只是想找活儿干，就是这么简单，我才不想当无业游民，而且我觉得这位先生大概……会需要仆从的吧？”

说着话拉姆达尔的视线又落到奥斯卡身上，奥斯卡总觉得他们的对话有哪里不对，但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只好顺坡爬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需要随从？我们这种人从来不需要什么随从。”

“那把剑，”拉姆达尔指了下奥斯卡身边靠着的亚特大说，“您不可能一直拿在手上。”

“……那又怎样？”

“那么长要拔出来麻烦得很，靠自己……很难吧？”

“……”

“我说中了？”拉姆达尔一脸兴奋，“瞧，总有我能帮到忙的地方，还有您这漂亮的盔甲，看起来就很复杂，穿脱也不方便吧？相信我，像您这么优秀的战士，肯定需要一个手脚麻利的帮手，而且我会用弓，也许以你们人……以某些眼光来看我算瘦的，实际上我能拉开四十磅的弓。”

“四十？”奥斯卡上下打量拉姆达尔，回头又看向吉姆利，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俩异口同声地狂笑起来。严格来说是吉姆利先开口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奥斯卡瞬间被感染也跟着大笑。

“我……哈哈……我跟你讲，”吉姆利用力锤两下奥斯卡的大腿说，“我在他这个年纪也就拉五十啊！吹牛不打草稿的？”

“我真的可以！”拉姆达尔立马拔高音调，“不信我拉给你们看！”

“少年，我好心提醒你一下，”吉姆利笑得浑身颤抖艰难道，“拉弓和射杀猎物可是两码事啊！别逞强了，小心把膀子拉坏，撒谎也不是好习惯！”

奥斯卡不笑了，因为他觉得拉姆达尔是真的生气了。

“您也是这样认为的吗？”他转头问奥斯卡。

后者清清嗓子严肃道：“我实在很难相信你这样体格能拉四十，这太离奇了，除非你不是人类。”

少年咬着牙沉默片刻说：“这样吧，给我弓箭和靶子，我拉给你们看，如果我做到了，你能收我当仆从吗？”

“这……”奥斯卡看了眼还在笑个不停浑身颤抖的吉姆利说，“行啊，你要是真的骨骼清奇，我就少了个拒绝的理由。”

“……能说说吗？什么理由？”

“你要是连自保都做不到，岂不是拖油瓶？我为什么要带你上路。”

“我，不，是！”少年一字一字憋出话说，“给我弓箭！”

奥斯卡朝吉姆利抬抬下巴，后者好容易止住笑，挑眉道：“好啊，我倒想开开眼界，你等着。”

吉姆利这就让人去取适合拉姆达尔这种身高使用的弓箭来，然后就在暗室里找了一通，拆了个空置的大箱子木板下来，用红颜料在上面画几个圈。奥斯卡倒没想到吉姆利画圈这么标准，圆的跟工具画出来的似的，换做是他他可做不到。

“小子，看到这个了吗？”画好后吉姆利举起“靶子”对拉姆达尔道，“你要是能射中这个红心，就算是奥斯卡不想收我也得让他带上你。”

拉姆达尔眼睛一亮问：“真的？”

“矮人……至少我们长须矮人说话算话！”吉姆利拍着胸脯保证。

少年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转头又看向奥斯卡，后者只是耸耸肩，拉姆达尔显然把这个动作理解成默许，笑得更自信了。

弓箭被送来后交给拉姆达尔，吉姆利斟酌几番，决定让这个临时靶子跟射手隔开二十码远。

“这不会太过分吧？”放完靶子还悄悄问奥斯卡，后者只是摇摇头没说话，吉姆利就当他没异义了。

靶子和弓手就在陵墓前长长的通道里做好准备，吉姆利站在靶子旁，奥斯卡则是站的离拉姆达尔近一些，他想近距离亲眼看看这个纤瘦少年怎么拉开四十磅的弓，再射中二十码外的目标。

拉姆达尔缓缓做了个深呼吸，直起背脊，搭上羽箭，慢慢拉开弓弦，视线锁定了目标，不急不徐地将弓拉满。

奥斯卡皱起了眉头。

看着这细胳膊就这样游刃有余地开弓，满弦，奥斯卡真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脑子里那些关于“正常人类”的常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在拉姆达尔撒手射出羽箭之后，现场陷入好一会儿寂静。

“中了吗？”拉姆达尔歪着身子问远处的吉姆利，“应该中了吧！”

“嗯——”吉姆利闷声哼哼，“中了，红心。”

奥斯卡大步流星走到靶子前仔细一看，的的确确，羽箭正中靶正中红心。奥斯卡看看靶子又看看吉姆利，后者立马急了：“你看我干嘛？这种情况对人类来说是什么水平你比我清楚不是吗？”

“不，我也开始怀疑自己了。”奥斯卡挠了挠头盔说，“这实在有点儿超纲了。”

拉姆达尔自己跑到靶子前，还弯腰凑近前看了个仔细，然后喜不自禁道：“看！看我做到了！”

“嗯……”吉姆利视线转向奥斯卡，“既然这样的话……”

“那我只能履行承诺了。”奥斯卡的口气里透着一种不加掩饰的无奈，“你叫什么来着？”

“拉姆达尔。”少年一只手摁着胸口表情十分认真地望着奥斯卡说，“看得出您对我还有所怀疑，我听说您几乎将一天中所有时间都花在陵墓当中，替矮人们清理残余敌人，您要是不嫌弃的话，我马上动身跟您一道下墓怎么样？”

“……那倒不必，”奥斯卡突然觉得这孩子有点儿主动过头了，抬手作阻止状说，“你的实力我已经见识过了，不用急着去受苦，再说之前你不是伤得挺严重？安心养伤吧，我不会食言的。”

“这我相信！”拉姆达尔用力点头说，“不过我想跟您下墓还有别的考虑，这位矮人先生这几日对我帮助良多，没有他的慷慨我也到不了这儿，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嘛，我什么也拿不出来作为报答，那只好卖力干活咯。”

吉姆利一时无法反驳，奥斯卡搜肠刮肚勉强找出一条拒绝的理由：“你不觉得这会儿在那里面受伤很不值吗？”

“您很强啊，”拉姆达尔那双大眼睛里满满都是真诚，“以一人之力屠了中土第一□□大本营几乎没留活口，我跟着您还需要担心什么呢？再说我不会逞能的，现在已经恢复了不少不说，实在危险的话我会躲的，无论如何也不会给您拖后腿。您不想见识一下我的应对能力吗？这在今后的旅途中也是很重要的吧，总而言之带上我肯定不吃亏，但我也知道空口无凭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