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在当时很抓狂,她想你是笨蛋吗,我是在借这个机会给你钱啊!
她又想,王瑛焕应该看得出来,可是为什么不答应呢?在这种情况下,就不要想什么感情的事情——你自私一点,先保证自己的生活才对。
她劝了几次,王瑛焕都没有同意。
南国说得精疲力竭,她早就知道王瑛焕是一个很倔强的人。对方能坚持初中三年,便能见得她的毅力——谁也劝不了。
南国无法,只好像往常那样和对方勾肩搭背——她又被推开了。
王瑛焕说,她好久没洗澡了,别弄脏你。
南国先是一愣,随后有点生气——你以为我看不到吗?你以为我为什么看到了还要这么做?
我不嫌弃你啊。
你当年没有嫌弃过一身坏毛病的我,我又凭什么嫌弃你呢。
可是。
可是,妳为什么还要把我推开?
南国尝试着解释,她说让你住酒店不是因为别的,真的是家里在吵架——王瑛焕打断了她,说不是这些原因。
她又看向南国。
那个眼神很奇特,湿润的,像是两颗明珠般,像是无论南国做什么,她都得以包容和理解。
直到这一瞬间,南国才意识到,她们都变了。
只有王瑛焕没变。
她可能被生活摧残和打压,但王瑛焕对她的态度始终如一,她的那颗心也从未改变。
她不留余力地善良着。
南国安静下来。
她们出了地铁站,一直到王瑛焕自己定的酒店——南国让她用自己的手机定的,还没有查看订单。到了现场,南国才发现,漆黑的夜晚里,一排有些破烂的城中村内,写着几个毫不起眼的酒店名字。
也对。
也……对。
她们家一直经济紧张,她母亲熟悉的酒店,会是什么好的住所吗?
南国当场就想换酒店,她想带王瑛焕去住五星级,实在不行,连锁酒店也可以。
她想起来今天一天的尴尬,在商场里的不适应,看到价格后对方的神情。
她又没说话了。
好像王瑛焕,只能住这样的地方。
和金钱无关。
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不甘心,却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无力中只能干巴巴地问,里面的设施没问题吗?
王瑛焕说没关系,有洗澡的地方——她为了省钱很久才洗一次,今天终于能在酒店随意洗澡了,谢谢南国帮她付钱。
南国又问,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吧。
王瑛焕摇摇头。
她说她不会有事的。
因为她很丑,不好看,不会有人对她有别的心思。
南国真的说不出话来。暑假的夜晚没有风,她却感到透骨的寒意。
她想大叫,她想做些什么打碎这一切——乱七八糟的想法到最后只融成脸上肌肉的抽搐。她不知道这样的结果有没有自己的助力,或者即使没有她,有些人的生命从出生起便没有别的希望。
王瑛焕不让她再往里走了,不安全,早点回家吧。
南国在原地愣了许久,说,那你——你多注意,有什么事情就打电话。
王瑛焕答应了,告诉她,谢谢你今天一起出来,我很开心。
南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留学期间家里装修了一遍,显得更加崭新漂亮。家里人还在冷战,空气中的气氛压抑到极致,可南国已经不会受这些影响,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身上似乎还残留着刚刚城中村里潮湿的触感。
她感觉自己从来没有长大过。
即使她能独自出国,即使她能照顾自己,即使她越来越优秀,即使她有了自己的资金。
在王瑛焕面前,她好像一直都是那个孤单别扭的坏脾气小孩。
她以为自己走了很远的路。
回过头,王瑛焕朦胧的影子还在原地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