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林竹易杂学虽然都只是浅尝，但至少也基本入了门。

他会算卦，算的也挺准，不如说他的卦术其实挺精深，但是却从不和人说自己会，也从来不给自己算。或许是年少时便已预料到很多东西，如今他反而希望自己的一切预料被推翻，自己算的卦永远落空。他年少时摸着铜钱随手一抛，铜钱落在死门，他当晚辗转反侧，怎么都没能睡着，最后趁着月光，第一次给自己算了一卦，算自己此生的终点如何。他算到自己天谴缠身，身旁有一座小楼，楼旁有一座山，他看不清楚，但隐隐约约感觉像落阁。在这里吗。？他笑了笑，透过窗，他看向落阁屋檐下的埙。林竹易几乎是下意识地忽略了天谴的存在，或许是不敢面对，又或是不敢相信。他所修仙术，而除非禁术，怎可能会触碰到天谴。

江文来拜访的前一天晚上，他又算了一卦，算自己十年后的命运。他本只是算来打趣，却没想到，十年之后的卦象是一片空白。他眨了眨眼，五年之后的卦象还是一片空白，两年之后依然。他忽然意识到，可能自己真的只能止步于此了。然而面对这件事情，他只是忽然有些怅然，倒不是因为自己修了仙法却依旧是凡体，寿有尽时的原因，他只是忽然想起和秦绪欠的那杯茶，即便一切都是谣传，即便奇迹真的发生，他也无缘再见了。但是他忽然又笑了笑，也许离开之后，他能和秦绪在某个雪天重逢，煮一壶茶，听一场雪。思来想去，最后他的脑中只剩下一双眼眸，眸中若清风扫流云。

彼时那双眸子的主人正在四处寻访，希望能找到一个名为林竹易的人的一点踪迹。“顾师姐，你为何如此执着与找这位前朝亡国之君，难不成你们认识？”顾筱没说话，似乎看到了很多很多年以前一个雪天，看到了面前的少年，没有答话，但脚步不停。

江文到落云山下的时候，两人还对视了一眼，不过两人可能都不知道，他们找的是同一个人。顾筱以为这不过是一个赏雪客，江文则以为这是哪个大户的小姐，来出外游玩。他们怎么也不能想到对方的身份。

江文是老了。

他是凡人，致和十九年刚出生的人，如今也已不惑，何况是当时便将近廿年的江文。他没修过仙法，又半生戎马，沧桑不已。而今两鬓霜雪，看上去再也没了曾经的意气风发，只有佩剑上的剑穗让林竹易依稀认得出他。

他看到竹易如此年轻，愣了一下，又拜下。“陛下……”他眨了眨眼，“昔日长街一别，而今已四十余年了。陛下依旧年轻，而臣已老矣。”林竹易扶起来，两人聊了半日，大抵是有关国事，到了日暮，江文辞行，林竹易和他一同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