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来,就是要带她一起去看看她的信仰,看看那个她心中那个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的——美好的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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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晓梦被两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兵推搡着进了船上临时用作会议室的宴会厅。
她迅捷地扫了一遍大厅,目光落在三井的手枪上。
而那把枪,正对着李宁玉的额头。李宁玉一脸傲然端坐着,纹丝未动。
顾晓梦移走目光,在李宁玉破解密码的那九十六个小时,她会执行金生火布置的任务,拿着那只假密电来劝说她,到那时,可以有很多时间好好看看她。
现在正是双方对峙剑拔弩张的时刻,紧张的气氛几乎一踏进大厅都能感受到。
李宁玉坚持没有初代恩尼格玛机不可能破译密电,还原二代恩尼格玛机。而森田大佐据此怀疑怒斥她一定是敌方间谍,意欲刺探密码机的秘密。所以出现了三井掏枪威逼李宁玉这一幕。
所以,一踏进这会议室,就已经开始了刀光剑影,她必须集中精力,确保在下船之前密码船上的故事主线不发生改变。
这一屋子不是凶暴的狼就是狡猾的狐狸,即使她知道情节的走向都不敢掉以轻心。
森田听了士兵汇报,目光凶狠紧盯着金生火,“ 不是误会,是预谋,这两个人都是你的下属,一个要曝光密码机,一个要私携相机上船。如此相互配合,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金处长你精心筹划的窃密行动。把他们三个关押起来,上报司令部,由我来单独审讯。”
金生火这只老狐狸的台词也果然没有变:“慢着,不用麻烦大佐,我自己来审。”
老狐狸踱到自己身边,“ 顾小姐,我想请问这位是谁?她叫什么?”
顾晓梦顺着他的手指看向李宁玉,那个人一身戎装,象一朵高龄之花一般清冷疏离。
和记忆中初见时的她分毫不差。
心底一股热流涌上,晓梦不敢留恋,侧头,做疑惑不解状看着金生火。
金生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李宁玉身后,“ 我指的是她,叫什么名字?”
晓梦这才做恍然大悟状:“ 她谁呀?”
金生火借势发挥,对森田分析顾晓梦不过是刚到机要处报道的科员,作为一个在情报界颇有资历的老人,要窃密的话,有一百种更隐秘的办法把相机带上船,而不会通过这样一个刚入职的小人物。
一番有理有据的侃侃而谈似乎说动了森田。
李宁玉突然开口:“ 从您出现到现在,一共走了八十五步,说了三百四十一个汉字,我的记忆里比相机还可靠,甚至照片拍不出来的,我都能记住。要窃取二代恩尼格玛机的秘密,我根本不需要什么相机,至于这个人,昨天才到机要处,还够不上跟我配合!”
说到最后一句,眼睑低垂,秀丽的下巴微微上扬,孤傲高冷的气息四射。
在此后的二十年刻骨的思念中,顾晓梦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一个乍一接触浑身都写着强大清冷的人,又偏偏有一种莫名的柔弱,让人很想保护她呢?
两人联手的说辞果然说动了森田,森田命人把顾晓梦带下去。
晓梦转身,边走边说:“发送电文前,随机选取三个字母作为信息密钥,在恩尼格玛机上输入两遍.... ”
果然,森田喊着日语让她站住,质问她怎么会知道恩尼格玛机的密钥系统。
顾晓梦侃侃而谈,告诉森田她不但美国普林斯顿高等数学研究所冯诺依曼教授的学生,还是施伦堡的朋友。而施伦堡是现任德国中央保安局四处E科科长,他受过自己父亲的资助,这些都是施伦堡亲口告诉她的。所以自己根本就不需要通过带一台相机上船来窃取机密。
这些话当然是半真半假,所谓冯诺依曼教授,不过是旁听过他的几堂课而已。而施伦堡虽然的确接受过父亲的资助,但也和自己没有交情熟到那种程度。
果然,森田斥责自己是天方夜谭,但紧接着李宁玉却出口推断证实自己说的是真的。
顾晓梦嘴角翘起一丝笑意,算起来,这是玉姐第一次救自己吧。
心头,又是一股热流涌动,玉姐,纵然这一次我粉身碎骨,也要拼得性命让你亲眼看到你心中那一轮红色的太阳。
在李宁玉和金生火唇枪舌剑的轮番进攻下,森田果然上当,提出要李宁玉以性命做赌注破译二代恩尼格玛机。
李宁玉傲然站起,“ 如果我无法攻破二代恩尼格玛机的核心机密,反而导致军部密码机的泄露,所有后果我一力承担。”
顾晓梦凝视着她,这个时候全屋人的焦点都在她身上,自己可以小小的放肆一下。
二十年前的自己看到这一幕,只是对这个人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好奇。这样一个在什么场合都夺人眼球的女子,为什么会视谍报为生命?
而后来,她知道了,这个人视作生命的,不是密码,而是——
那轮红日!
森田限令九十六个小时破译,到时间破不出来就要执行军法。
怕受到破译不出密码被处置的牵连,众人纷纷退出了会议室,那个满洲国保安局第五课的专家金圣贤从自己身边走过的时候,顾晓梦有意无意瞥了他口袋露出的仁丹铁盒的一角。
当年,在李宁玉破译了密码,森田举办的晚宴当中,自己手刃了森田。在日方查凶手的过程中,金圣贤指证是他们五人联合作案,谋害大佐。最后的关键时刻,因为在海里发现了药盒里的密电,日方才最后断定金圣贤才是反咬一口的间谍。五人因此安然无恙。
那么,李宁玉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就留心了金圣贤吃这种补药的习惯了吧。
毕竟,她的眼力堪比照相机,
不,
比照相机还要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