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北风竟然刺得眼睛生疼，林映雪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所以你就对孤影动了杀心……”

沈寒星的眼睛泛红:“他们每一个人都曾是鲜活的、无辜的！还有这些除妖师，除妖本就是他们的职责，他们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是我，都是我的错，我辜负了你，我还利用你，你真的要找个人出气、报仇，直接找我这个罪魁祸首，好吗？放过他们……”

扑通一声，沈寒星重重跪在地上，祈求般望着林映雪，哽咽道：“映雪，求求你了，放过青莲门的人吧！他们是无辜的，我求求你了，不要再伤害任何人了！都是我的错，我求求你，放过他们……”她将额头磕得阵阵响。

她言语如刀，刀刀见血，刺得林映雪坚硬的心房瞬间破防，泪水不自觉地涌出来。林映雪扭过头去，悲痛欲绝。

五年前青莲山下，寒星发誓跟她说：“谁要是与你作对，我就……我就跪地求饶，对他说‘求求你了，放过我家映雪吧，我给你磕头啦！求求你啦！’”

如今，却是寒星为了别人求着映雪说的。林映雪的心中泛起一阵一阵酸楚。

寒星，你还是那么怂……

林映雪擦去脸上的泪水，苦涩开口道：“我只要两个结果，要么沈正则死，要么沈鹤安死，除此之外，没什么好商量的。”

忽然，一个人影从远处向沈寒星袭来，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股神秘力量从天而降，将偷袭者瞬间打翻在地。定睛一看，是深受紫罂粟毒害的不受控制的青莲门弟子，他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沈寒星微微一怔，瞬间明白了这股神秘力量从何而来。

沈寒星走到沈鹤安的面前，与他对视了一眼。

一片晶莹的雪花落在沈寒星的鼻头，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

“映雪，这几天我一直反复在想，如果我及时告诉你就好了，如果我当时不那么胆怯就好了，如果我没有答应李富贵的请求去莲花村就好了，如果在墨城太阳节的时候我没有受伤就好了……但是好像，懊悔并不能改变什么，我还是那么难过。

无论是师父也好，还是师兄也好，他们都没有做错什么，错的人是我。你想要一条命，我赔给你。”

沈寒星抽出沈鹤安身上的配剑，动作迅速又果断。剑身闪烁着寒光，她的眼中有着一丝决然。她将剑放到了自己的颈侧，说时迟那时快，一刀抹脖。

林映雪和暗中观察的炽幽都来不及反应。

“沈寒星！”林映雪失神大喊。

鲜红的血液喷溅而出，洒满半边天际。沈寒星用力说出最后的请求，“映雪，对不起，请你放了他们……”炽幽健步如飞闪现到沈寒星跟前，接住了她即将坠地的身体。

“寒星……”林映雪不顾一切跑到她身边，指尖颤抖：“寒星，你怎么这样，你别这样，对不起，寒星……”

炽幽眸色森然，压抑着怒气道：“放了他们。”

林映雪惊慌失措，连忙将解药递给沈鹤安，随后又来到寒星身边。

“滚开。”炽幽一脚将林映雪踹开。

沈寒星颈部的鲜血如泉涌，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她不确定眼前的人是谁。她费力蠕动着苍白无血的嘴唇，发出微弱的声音：“若有来生，再补偿你……”

炽幽惊慌失措，绝望和痛苦的神情无法再遮掩，他紧紧按住寒星的脖颈，尽力不让鲜血四溅：“寒星……小破人儿……你别死，本尊不准你死！”

毫无用处，寒星那抖动的身躯终究静止下来，随后撒手人寰。他千防万防，没防住她自己会自刎。他紧紧抱住沈寒星，感受她身体里的温度渐渐流逝。

小破人儿，你还没有跟我道别，你怎么可以……

恨意在他心中肆意疯长。他满脸狰狞地望向林映雪。若不是她要来寻仇，沈寒星就不会死。“给寒星陪葬吧。”他冷冷说道。

炽幽不动声色地施展灵力，下一瞬，林映雪头上的簪子被运出，随后立马刺穿她的胸膛。林映雪微微一怔，在无尽的痛苦中发出最后的话语：“寒星……”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努力爬到沈寒星的尸体前，用尽最后的力气触碰寒星冰凉的手心。

“寒星，对不起……”

她一点也不怪炽幽杀了她，她怪自己的偏执将寒星逼上绝路。

风雪漫卷，两个少女死在大雪纷飞之日。

炽幽将沈寒星越抱越紧，恨不得融进身体里。他永远失去沈寒星了。心中仿佛被掏空，只剩下空洞的黑暗。

内心绷紧的弦彻底断了。

若有来生，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不再进攻人界吗？好，我答应你。不再惹怒天界吗？好，我答应你。

只要还能遇见你，我都答应你。

“我们人族讲究落叶归根，肉身埋到地下，灵魂才能得以安息。若哪天我离开人世间，你能将我埋葬于青莲山下吗？”

他想起了那天寒星对他说的话。

好好好，我带你去。

炽幽抱起沈寒星，带着她离开此地。

沈鹤安解开了众弟子的毒后，走到林映雪的尸体身边，用仙灵瓶收集她的灵识。

沈寒星的死，他并不意外。

就在刚才对视的那一刻，她对他道出最后的密语。

“我不能放任映雪再残害青莲门了。”

“你要杀她？你我的手上可沾不了人族的血。”

“那就——借刀杀人，一命抵一命。”

她料到炽幽对她爱得深沉，在那刹那间，她利用自己的死，激怒炽幽击杀林映雪。

当初两姐妹在青莲山立的“不能同生，但求共死”的誓言，以另一种结局应验了。

沈鹤安抬头望向天空，数颗闪烁的流星划过，朝着琼华宫的方向驶去，那是九天玄女回归神位的标志。

到了紧要关头，神仙为了拯救天下苍生，会用尽各种法力、手段，甚至是自我牺牲的办法。这是神仙的宿命。

沈寒星用一己之命，挽救了整个青莲门。

他来到青莲山老槐树下，将林映雪的尸体与孤影埋在一起，安葬了她。

做完这一切后，沈鹤安轻轻叹息。

“该回去了。”

他脱下凡胎俗骨的外衣，重归仙人的姿态，跟随那些流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