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被起伏海浪推搡到沙滩上的贝壳,总有一日会随着潮起潮落,重新回归大海。被推作蓝色浪花上漂浮的白沫,在阳光的照耀下一个个碎裂。
衣疏影观望着肖舒然安装上的假肢,和她尚且空洞着的眼眶。“我们四个小辈已寻到了自己当前要做的事项,它危险且致命,是没办法控制走向的火势。不仅会焚烧自己,还会牵累旁人。”
“你也要做你力所能及的事,要么和我们同流合污,要么独善其身,下定决心与我们分开。”
衣疏影并没有告知肖舒然,他们七日之后就要转换阵地的事情。
若说凤箫声可以作衔接他与五大仙之间的跳板,烟水寒适合做他借刀杀人的工具,而芙蓉姑娘的才识能够为他所驱策,那身有残缺,又无优点的肖舒然,则对他们这个队伍并无半分寸进,还会在种种情况下,给他们拖后腿。
肖舒然过往、处境着实是可怜。那他又不是慷慨解囊的义士,为何要去干涉连世人默许的拐带妇女事宜。
结果可想而知。没吃到羊肉,惹一身腥。
衣疏影站在光线昏暗的屋内,注视着暴露在阳光底下,收拾整齐了,恢复人样的肖舒然。接着关上横在他与肖舒然之间的大门,对保密事项并不向外吐露。
“好好考虑吧。肖大娘。”
假如在这七天之内,肖舒然不能向他证明自己的价值,那无用之人理所应当要被抛弃。
就像他一样。
优胜劣汰,自然规律。
与心里弯弯绕绕,九曲十八弯到进去的人都要迷路的衣疏影不同,凤箫声的心理路程简洁的多。
或者说,压根就没有心理路程。
懒得费脑筋的她,最适合做那指哪打哪的打手,打的不一定够准确,但一定保管打得够狠。
凤箫声披着猩红色斗篷,在集贸内如鱼状穿梭。
拥挤的市场在曝晒的日光下,溢散着浓稠的汗水。鞭打奴隶的甩鞭子声,此起彼伏,在前前后后交织进行,仿若迭起的浪潮。
放眼过去,多的是衣不蔽体的奴隶。更甚至侧身裸体的都有。比起购买粗麻布料给低贱的奴隶蔽身,不如用他们暴露的身躯吸引顾客的眼球。
不少奴隶赤脚踩在发烫的沙地上,脚面被烫出一个个红色的水球。而他们面色麻木,呆若木鸡,苍蝇停在他们的眼睛上,都没有眨一下眼。想来早就被烫熟。
四面传来兜售奴隶的叫卖声,“来咯,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客官们快来看看哟。早来有,手慢无。新进的奴隶哟,身材匀称,牙口整齐。四肢健全,无病无藓。”
凤箫声扫视着手腕、脚腕皆拷着锁链的奴隶们,面色凝重。她走近一个商人。
“哟,姑娘,您是来招婢女的还是来招陪床的呀。”商人热心地招呼她。“我们这什么都有!下到三、四周岁,上到而立之年。男女不忌。种群皆有。”
他扯过悬挂在奴隶胸前的木板,念出上面的信息,“屋场人。女。李志远。罪臣之后。”
凤箫声削断那块木板,开门见山,“我要找管理这个市场的话事人。”
“瞧您说的,您是有哪里不满意吗?”商人讨好的表情一僵,马上堆起一脸笑,却并不接她的话。“我们天南海北,聚集到一处。各卖各的,哪有什么话不话事人的。”
凤箫声换了一种问法,“你们这这么多的奴隶,都是打哪来的?”
商人嘿嘿一笑,“有人的地方就有阶级,有高高在上,坐享金山银山的皇亲贵胄,自是有流放千里,被贬为奴的贱民奴役。”
他一一介绍他手里握着的商品,掰着男人的牙口,向她展示他的牙龈,“这一个,文凤仙。祖上簪缨世胄,后辈不也犯了错。没能揣摩到圣上心思,全族下狱。女眷充妓,男为奴。”
“一边世代沦为贱籍,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一边从此被剥夺人格,不再被当作人来看待,当做牛马垫脚骑乘。”
“奴啊!”商人笑呵呵地拍着文凤仙的脸。
文凤仙别过脸,往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