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她膝盖上的凤箫声,径直坐起来,“为什么就是误会了呢?我就不能对姐姐情深吗?”
有什么能比血缘关系更为稳固的联结?
即使再憎恨、再仇怨,发自内心地期盼对方被车轮碾死,明日不再相见,或者天地崩塌,世界上只剩下血清两人也绝不见面的决然,亦打断骨头连着筋,纵使削骨换血也理不清。
如同她和凤金缕。
又或者再反过来。
即使再密切、再亲和,是姐姐喂养她长大的,她的手一直拉着她,从笃定能够长相厮守到认清不能独自霸占之中,相隔的距离并不十分遥远。姐姐忽然就嫁了人,她也被定好了婚约,从一家人变成两家人,后面兴许再碰不了面。
从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到陌生到不能再陌生。也不过短短十几年。
为什么?搞不明白。
和姐姐分别的那一日,被冲散的那一天,她把死路留给自己,将生路留给姐姐,并不准备向死亡束手就擒,而是做好准备重振旗鼓,再回到姐姐身边。她认为姐姐也是同样的想法。
虽然其中会牵挂着许多的顾虑,姐姐总比她想得更多,看得更远,也有很多想法是她想象不来,考虑不到的。
那天姐姐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慢慢。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血肉之亲亦是相同。你不可能一直跟着我,你要自己仔仔细细地看,认认真真地选,成为什么样的人,要走什么样的路?”
为什么,为什么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没有,她办一个不就成吗?就那么难办到吗?她们的血缘关系已经那么紧密,为何总有各种妖魔鬼怪要将她们推远。
爹爹也好,娘亲也罢,甚至是那人憎鬼嫌的凤金缕,都不说一声就故去,留下她和姐姐,天底下就只有她们最后两个亲人。如果她不帮衬,那姐姐就只有孤苦伶仃一个人。
凤箫声并没有把白芸夕考虑在其中,天知道她打的什么鬼算盘。
她最开始的设想就没有错,从第一次见面伊始,白芸夕就心怀不轨,要利用姐姐。只有她,只有她才是心无旁骛,一心为姐姐驱策的人,可姐姐脱离险境之后并没有找她。
她没有主动来找过她,哪怕一次。连说一声是否安全都没有。
烟水寒说:“凤霜落现在被各方人马盯着,她能传出来的消息,可以隐秘行动。但要被你接收到的过程中也保持隐秘,那就难了。你能收到的消息,其他人也能收到。到时不仅你会陷入危险,凤霜落也会。”
就怕会被一网打尽。
其实,烟水寒还有个更加危险的设想。他们几人并没有逃之夭夭,而是时时刻刻就在被掌控的棋局之中。之所以没有落入法网,只是幕后之人在放长线,钓大鱼。
他们的斤两太小,不够看。那么,能够比他们更大的鱼,且与他们强相关,要么是五大仙之一的柳仙,主力选手凤箫声的姐姐——凤霜落,要么是他们本次行程的目的地,达官贵族们遍寻不得的东壁谷。
东壁谷,传言中能够研发出长生不老丹药的场所。自古帝王向往之处,几乎每一个朝代都有派遣出童子、童女前去搜寻。数量从几百到几千甚至几万,手段也从温和的寻求拜访,到祭祀童子、童女,杀人问路,血染河山,无所不用其极。
而那仅限于传说之中的东壁谷,始终都未能露出冰山一角。而人们又对它信誓旦旦,笃定他一定存在,而不仅限于传说玄幻。是由于每隔五年就有一批医术高明的医者从东壁谷出发,遍历山河,行医问药。
她们大多拥有统一的装束,背着草叶编织的背篓,手捧一册医书,亲尝百草,收集草药种子,记录各地的疑难杂症并为之解决。
找寻这些出谷的医者,软磨硬泡、奉为上宾、武力威慑、严刑拷打,各个手段来一遍,先礼后兵,在用各种严刑辅助、伴生灵帮忙,不愁不能从她们嘴里撬出东壁谷的方位。
整个东壁谷和外界的交流史,等同于淳朴的原始部落和野蛮的文明吞并沟通过程。在堆积了无数东壁谷弟子的尸体过后,苦苦等不回来弟子返回的东壁谷,明确了第一位突破迷障,到访的客人——明韵阁创始人司空命,所言不差。
那位客人预知到了东壁谷未来的祸端,提前为她们规避灭谷之祸。并为只有救人之力,却无害人之心的居民们,提供了解决的方案。
只是数百年过去,难免有所疏漏,遗忘了人性险恶,防不胜防。
而自以为收集了足够多的线索的帝王颛孙左梁,挥军南下,御驾亲征,势要一举拿下东壁谷,让里面的医者为己所用,助他长生,一统江山。让这万事万物,世代只在他的掌中。
他的如意算盘打空了。
那些被敲断了骨头,放干了血的医者们,描述的地点并没有足以承载几万人的部落。与之相反,那里空空如也,只有整个凹陷下去的盆地,像是什么东西长期盘踞此地,而后随性而走。
而后瘟疫在大地上蔓延,亲手扼杀了能够治疗该病症的医者的王朝,也在无数的咳嗽中被火焚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