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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暗香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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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贵妃咬紧玉齿,竭尽全力把怒火压制下去,才吐出两个字“狂妄。”

“他是狂妄。”奕訢看着懿贵妃气恼的神色,竟然有一瞬间想用手抚平她皱起的眉头。他有些惊奇自己这样放肆的念头,但是很快又甩开了这些情绪,继续用平稳的调子对懿贵妃道:“但是他说得,未必没有几分道理。”

懿贵妃这时候也平静下来,奕訢的话她想起了前段时间发生的那件事,不由带了些忧郁的神色,道:“虽然继我和丽妃生下孩子后,后宫的嫔妃一直没有怀孕的消息,但是现在皇上宠爱的女人却远不止名册上的那些嫔妃。园子里养得那‘四春’也就罢了,前段时间有个山西来的小曹寡妇,二十出头的年纪,娇媚风流,十分得幸。皇后天天发愁,说是这样的女子送进宫来,皇上喜欢玩玩也就罢了,若是有身孕了可怎么好….”

奕訢专注地听了一会儿,道:“那后来呢?曹寡妇现在还在侍奉陛下吗?”

懿贵妃犹豫了一会儿,压低声音道:“这是宫闱秘闻,可不许往外说。上次皇后找我去,说是那个曹寡妇有了身孕了,问可是要怎么处置?”

奕訢微微吃惊“那个寡妇进宫没有两个月罢,这么快就有孕了?”

懿贵妃道:“她进宫来,只打扮成寻常宫女的模样,晚上侍奉陛下,白天就呆在晓音台那里,想掩人耳目。只是她一双小脚,在八旗女子中太过显眼,如何瞒过别人。那几日伏侍她的宫女来报她时常躲着人偷偷在吐。皇后找来太医一看,果真是有孕了。这下皇后没了主意,偷偷请皇上来决断。而皇上却说后宫事宜让皇后和贵妃商量着来即可。我和皇后思来想去,觉得这寡妇从前也嫁过人,来历实在不光彩。再说入宫之前风流韵事也很多,便….让她处置了腹中的孩子,派人送她回山西了。”

奕訢听着沉默了半晌,叹道:“从前四哥对女色毫不上心,如今也迷恋上小脚女子了。想来内忧外患,让他实在力不从心了罢。几天前,他收到奏报,说洋人劫掠了广州城,把广东巡抚叶名琛被掳走了…”

奕訢所说的事情发生在去年十月,起因是广东水师根据举报,在广州江面上检查了一艏名叫“亚罗号”的中国船,并且带走了几名海盗和水手。虽然“亚罗号”为了走私方便,曾经在香港英国当局注册,但是已经过期,按道理说广东水师做法并无不妥。但是这件事被一直心怀鬼胎的英国人拿来大做文章。英驻广州领事巴夏礼要求释放全部被捕水手,为水师官员所拒。于是,巴夏礼一面向公使包令报告,诡称水师官兵扯下了船上的英国国旗,污辱了英国的尊严;一面致文叶名琛,要求道歉、放人并保证今后不发生此类事件。

虽然事发之后,叶名琛允许释放被捕的水手,但是英国方面显然不准备善罢甘休。10月21日,包令下令香港守军进攻广州城。而叶名琛凭借着自己与洋人打交道的经验,觉得洋人与清国打交道无非为了贸易和钱财,不会不惜成本漂洋过海来攻打广州。于是在英军攻占广州南郊凤凰岗等处炮台,他仍然镇定自若,继续阅看武乡试。25日,英军兵临广州城下,每七分钟炮击叶氏官署一次。家丁和女眷皆吓得面色惨白,许多人收拾包袱准备逃跑。然而叶名琛毫无惧色,只端坐在正堂,并且鼓励广州城内的军民剿杀英军。28日,广州城的城墙已经被英军的炮火炸出一个缺口。次日英军冲入城中,但是叶名琛当时正在文庙行香,不在官署,因此逃过一劫。而英军也因为只是驻香港守军,兵力不足,因此很快便从广州城退出。

然而英军的这一行为却给了叶名琛莫大的自信,他写给皇帝的奏折上充满了胜算“防剿英夷水陆获胜,现在夷情穷蹙。”皇帝看到这样的折子,一直悬在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他因此在许多朝臣面前嘉奖叶名琛的干练和稳重,并且把广东和周边地区的“夷务”都放心地交给叶名琛去办。

然而广州的战况却不容乐观,法国因为“马神甫事件”,也与参与了进来。到了次年十一月,英法联军已经在广州附近的水域集合,十二月,英国专使额尔金、法国专使葛罗分别照会叶名琛,提出了三项要求:一、准许进入广州城;二、赔偿“亚罗号”事件和马神甫事件的一切损失;三、清朝派“平仪大臣”与英、法进行修约谈判。该照会限叶名琛十天内允诺前两项,否则将进攻广州。这无疑是最后通牒。

然而叶名琛却上演了对西洋人的绝活:拖。他既不整军备战,也不回复英法的请求。为了让皇帝“免除担忧”,还发奏折声称“英夷现已求和,计日准可通商”,表示要“乘此罪恶盈贯之际,适遇计穷力竭之余”,将英方的历次要求“一律斩断葛藤,以为一劳永逸之举”。

这样粉饰太平的话语却让处在内忧外患中的皇帝十分受用。然而就在叶名琛发出这份奏折的第二日,不堪忍耐的英法联军大举进攻广州城,炮弹落在叶氏官署的房顶上,兵役立刻轰逃而走。29日,广州城沦陷,英法联军搜寻各官署衙门,叶名琛却在此时拿出了气节,坚持不肯逃跑。最终被英军逮捕,押上英舰,被送往印度了。

懿贵妃的震惊已经到了难以置信的程度“怎么会?一个月前皇上还收到奏报,叶氏言英法急于求和,已经准备退兵了。”

奕訢沉声道:“之前两江总督怡良了解到广州战况,上折子提醒四哥。只是四哥太过信任叶氏,驳回了怡良的奏折,说英人不过危言耸听罢了….我瞧着,从去岁以来,四哥在政务上却是有些倦怠了….”

懿贵妃揩了揩眼睛,道:“国家内忧外患,皇上也是殚精竭虑….只可恨那些小脚女子,如此关头还一味狐媚陛下,滋扰国事,真是该杀!”

奕訢摇摇头,道:“你以为那些小脚女人是从哪里来的?都是端华,肃顺那帮人替皇上寻来的。有一个叫海棠春的,听说还是从青楼楚馆买来,特意进献给皇上的。”

“该杀的肃老六!”懿贵妃不由痛骂道:“为了他的荣华富贵,连皇上龙体都不顾了吗?竟然买来那些乱七八糟的女子狐媚陛下!”

奕訢却笑道:“从前做皇子的时候,四哥身边不过一个福晋,两位格格罢了。那时候他对福晋恩爱相守,倒看不出来如今也是一个百花丛中过风流天子了。”

懿贵妃听他揶揄皇帝,有些不开心地道:“他是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又有什么奇怪的?”她的声音渐渐低微下去“我本也没有想过他会守着我一个人…..”

奕訢注视着她如冰雪一般晶莹剔透的面庞,一丝温柔慢慢弥漫上了他的眉梢“若是我喜欢上了哪位女子,一定会相守着她到老,不会让她默默伤心。”

懿贵妃心头焦灼,没有理会他话语中的意思,只草草道:“到想不到六爷如此情深意重,想来您的福晋十分有福气。”

奕訢失笑,却没有再说什么,只静静地看着一身兰花色旗袍的懿贵妃整理了一下衣裙,神色冷淡地与他告别,又带着宫女太监匆匆走远了。

而另一边的九州清晏,皇帝刚刚处理完堆积如山的奏折,便召来“四春”寻欢作乐。从傍晚开始,杏花春与皇帝猜拳,武陵春为皇帝起舞,牡丹春又与皇帝斗酒。待到几人喝得微熏,一身蝉衣薄纱的海棠春娇笑着前来,她的衣衫轻薄如雾,鬓发如云,优美的酮体若隐若现。皇帝一见到她,心中的欲望便不能忍受,遂拉过她一起共赴巫山。其实他也知道酒色伤身,美色误国,但是每天打开折子就是遍地开花的噩耗,到了军机处,又看到朝臣们一筹莫展的神色…他真是烦透了,又厌倦了。而嫔妃们一板一眼,规规矩矩的样子也无法给予他更多的新鲜感,只有在这几个妖媚的小女人身上才找到一些人生的乐趣。这样想着,他又沉沦了,哪怕只有一刻钟,半盏茶的时候让他沉浸在这不问世事的“温柔乡”里,那也好啊。

云雨过后的海棠春媚眼如丝,衣衫半褪,玲珑动人的曲线真是娇媚入骨,令人欲罢不能。而皇帝躺在她身侧,一言不发,呼吸清浅,却好似睡着了一般。

“皇上….”一直守在殿外的韩来玉敲了敲门,轻声唤道。皇帝听见了,却没有动作,只闭着眼睛道:“什么事?”

“皇上,贵妃娘娘求见….”

皇帝一下子睁开眼睛,只见地上一片狼藉的,衣衫花钿委地,酒杯酒水滚落一桌子。赶紧起身道:“贵妃怎么来了?快,给朕更衣。韩来玉,你让贵妃去偏殿稍坐坐,朕一会儿召见她。”

“是,是”韩来玉一边应着,一边招手让太监进来伺候打扫。皇帝拢了拢头发,发现海棠春近乎半裸地躺在自己身边,立刻发了脾气“都什么时候了?还躺着?赶紧收拾了出去。”又指着其他“三春”,道:“你们几个,赶紧退下,不许在贵妃面前露脸。”

“四春”听到贵妃大驾光临,都吓得花容失色,又听到皇帝斥责,心下胆寒,不顾衣不蔽体,拿着外衫半遮半掩着退下了。

海棠春动作最慢,她闪身出门时刚好与懿贵妃擦身而过,倒叫懿贵妃好生奇怪“这是哪里来的姑娘,怎么如此轻浮毛躁?”

轻浮毛躁吗?从前她在宫里伺候的时候,最是端稳敏慧,连教习姑姑都夸奖她“这个姑娘伶俐聪明,真是难得。”

而经过那一翻波折,她被伊贵人打得几乎去了半条命,连带着这幅身子也坠入了花柳巷里,这一辈子,她再难翻身了。望着比昔年更加尊荣的懿贵妃,她默然在心里叹道:“有些人真是天生的富贵命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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