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满意地直起身,笑道:“等我带好消息回来。”说着双腿一夹马腹,马儿蹬蹬跑起来,她神采飞扬,背影恣意快活。
犋粼山是馥香城城郊的一座小山,离得不远,加上燕草跑得快,冬青很快就到了。
这山小得只能说是个山包,骑马反而不好上,冬青翻身下马牵着它慢慢往前走,纸条上写得不详细,没说具体是哪儿。
路上草深,高及腰处,冬青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路上她还在思索着这人是谁,又是什么目的,以及除日屠到底躲到了哪里。
到了半山腰,前面有座亭子,冬青心道不远了。
里面果然有个人在,一身黑衣,大半的脸被罩住,低头擦拭着一柄剑。
听见脚步声,她抬头。
“恭候多时,”她叫道,“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醉月赪,羽玄蝉。”
冬青翩然道:“大名鼎鼎谈不上,不才正是羽玄蝉。”随即问:“敢问阁下尊名?”
那人也客气道:“不敢妄称尊名。劈风堂罗衣斩桂。”
“也是如雷贯耳啊,劈风堂金历上的杀手,”冬青笑道,“阁下来者不善啊。”
罗衣斩桂短促地笑了一声,道:“有人买你的命。”
“多少钱?”冬青问。
“什么?”罗衣斩桂还真没反应得过来。
她刀下亡魂没有一百也有几十,这些人没有一个死前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买她们的命多少钱。
“二百两黄金。”
面对着将死之人,罗衣斩桂不吝回答。
“真少。”冬青摇头道。
罗衣斩桂点点头,赞同道:“我也觉得收少了,你这单比我想象得要麻烦,重霄宫的卓楚弦,白芍宗十二堂主,你身边人太多了。”
“原来是这个原因,”冬青恍然大悟道,“我们之前有好几次会面机会,你都躲开了,原来是不愿意和楚弦对上。”
说到这个罗衣斩桂就挺来气,她可没想过自己除了目标外还要面对这么多人,目标同其她人天天形影不离,让她难以找到动手的时机。
在冬青奔波这些天寻找她踪迹的同时,其实她也一直在等一个冬青落单的时机。
“是啊,”罗衣斩桂大方承认,“重霄宫首席弟子卓姑娘声名响亮,我也不愿徒增麻烦。”
“真有意思。”冬青叹气道。
话音未落,罗衣斩桂手中的剑刺了出来,直向冬青面门而来,冬青脚尖一转,人轻轻一侧,手里的剑抵住罗衣斩桂的刀刃向另一侧一推,轻描淡写躲过了第一记出手。
罗衣斩桂被推出去,在两步之外落地,又是一招杀来,这次用上的功力比上一招就要强悍得多了。
生死交手里,一招足以看见功力,目标轻轻巧巧地躲开她第一招,足以让她发觉目标对象并不如她想象中好得手。
冬青只避不迎,只偶尔用剑柄挡一挡罗衣斩桂的刀。
她的剑,还未出鞘。
罗衣斩桂被面巾遮住的脸上隐隐浸出汗意,她已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原来这才是她叹气的意思。
罗衣斩桂眯了眯眼,手腕一转,动用出全部的功力,刀带着万钧之力横向劈去,风声悚然,剑出鞘,两股力道对冲出去,及腰的草被吹卧下,一眼望去,近百米只见一片平绿。
胜负已定,不过十个来回,罗衣斩桂已经败于冬青剑下。
“楚弦若知道你这么提防她,她会很高兴的。楚弦的武功确实不错,但你唯一的错误,是低看了我。”
罗衣斩桂倒在地上,猛地一咳,吐出一大口血。
冬青蹲在她面前问:“泷双村两户公子,馥香城魏家表少爷、戴记米坊的公子、杨家的大公子,这几起采花贼案都是你做的?”
“咳咳,”罗衣斩桂还在咳血,问,“怎么了?”
冬青皱眉道:“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你为何要平白夺了男儿家清白?”
“冤枉啊,我可没有强取豪夺,都不过两情相悦而已。我在这里等你这么久,当然要找点乐子啊。”
冬青扯下罗衣斩桂脸上的面巾,露出一张眉目舒朗的脸,眼若琉璃唇若朱砂。
确实是张好脸。
“怪不得有做了采花贼还叫男子倾心的本事。”冬青很认真地赞叹道。
罗衣斩桂眼睛一转,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似乎几经挣扎,嗫嚅道:“你若是愿意放我,我可以叫你白睡。”
冬青:“……”
冬青手一松,罗衣斩桂被束缚住的身体倒下去,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可思议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首先,你说放了你就是酬金了,睡又怎么能叫白睡,”冬青认真道,“其次,我没有磨镜的癖好。”
罗衣斩桂自暴自弃道:“任务失败,你要杀便杀吧。”
“谁说我要杀你?”冬青惊讶道。
“你要放了我?!”罗衣斩桂惊道。
有这么一瞬间,她在心里思忖道,莫不是真……?那也不是,不行,勉强……嗯。
“……我当然也不会放你,”冬青无语道,“我会送你去六扇门*。”
什么?
怎么会有江湖人主动跟六扇门打交道的啊?
那还不如被杀呢,被送进六扇门,凭她的所作所为,肯定要被扒了皮千刀万剐再死,死后还会给江湖上增添一大笔笑料。
罗衣斩桂两眼一黑。
“求你了,杀了我吧。”她有气无力道。
冬青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把宝剑收了起来。
她说:“我说了,我从不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