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衔蝉原本已经做好被吓到的准备,可是他料想的贴脸杀并没有如约而至,车座除了气质忧郁倦懒的娄怜,就是一堆小山状的废纸。
他们老大褪去往日的傲慢跋扈,斜靠在窗台,耳边的鬓发被鸭舌帽压乱,偶尔响起细碎的呼吸声,充斥破碎感。
“老大......?”
可惜娄怜已经累到压根没有力气搭理他。翟衔蝉不可置信地看向前面的司机,司机跟着叹了口气,眼神示意娄怜从上车时就是这个样子。
翟衔蝉陷入诡异的沉默,身后的跟班们以为他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正思忖要不要将他拉回来,耳畔骤然炸开翟衔蝉的骂声:“妈的,哪个小b崽子干的!老子非要抽了他的皮做七匹狼!”
都给他们老大玩废了!!
*
段黎几乎是下意识逃离,理智告诉他离远点,再离远点。
他不知道自己跑出去多远,只知道他停下的时候,走到了一望无际的隧道里。
隧道没有灯,迎接他的是无垠的黑暗,一如吞噬光线的深渊,引诱猎物沉沦堕落。
手机铃声响了好多声,裤子口袋的布料零星闪烁黯淡的光,段黎仿佛脱力般靠在背后的墙壁,仰头看着漆黑的隧道失神。
太矫情了,真的太矫情了。
他又不喜欢娄怜,为什么会这么反常?
小腹异样的感觉撩拨段黎大脑紧绷的弦,他们明明不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可他在低头看见娄怜仰起的脖子,以及膝盖温热的触感,他竟然会产生奇怪的想法。
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他很清楚,自己绝对不喜欢娄怜,他没理由去喜欢一个经常欺负他的人。
段黎缓慢敛眸。
不,不对。
其实细想下来,自从娄怜性情大变后,从来没有对他做过任何过分的事情。他会在他饮入迷.药后催吐送他去医院,会出钱投资戏院帮他夺回经营权,会耐心教他娱乐,甚至在他的白绫扯落时会露出慌张失措的神色。
让向来自卑的他,内心深处萌生被需要的错觉。
可反过来,他又做了什么?一直在恶意揣测,又是闯进房间扎针,差点将娄怜的腰扎残废;又是逮着娄怜的缺陷,用药变相羞辱。
比起娄怜,他其实更像那个恶人。
段黎是个戒备心很重的人,天生的眼病让他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融入集体,自卑在他心中根深蒂固,从小到大听过最多的话就是:“你长得真丑,你的眼睛好可怕,你好可怜。”
很可笑啊,自出生起,他就失去了做正常人的资格。
除了父母,从来没有人夸过他长得好看,不会无缘无故对他好,段黎也深以为然。
他总是给自己找借口,娄怜对他的好只是因为他突然性情大变,根本不是出于他的本意。
可是在一次次近距离对视时,对方眼里真挚的欣赏和温柔,偏又一次次击溃他高高筑起的借口。
犹如无垠深渊闯进的一抹微光,渺小到足以让人忽略,又明媚耀眼到让人不敢触碰。
没人喜欢一昧地付出得不到回报,光也可以照射其他地域,如果娄怜真的腻了,那么他也没资格多言一句。
......
段黎思绪如潮,不知不觉倚着墙壁坐了下来,面前的马路偶尔穿梭车辆,响起引擎的声音,除此之外便是压抑的死寂。
手机的提示音久久没有回荡,段黎眼睫轻垂,犹豫片刻,还是伸手将手机掏了出来。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希望能看见娄怜发来的信息,可他很快思绪回笼,想起他们相处这么久,压根没交换过联系方式。
原因是那时的娄怜觉得麻烦,而段黎也不想让他出现在自己的列表里。
段黎的眸光又暗了下去,点开消息界面,发现是孟泽临发来的消息。
「小孟今天拍摄了吗」发来消息。
“虽然作为局外人,我不该多说的,但是我想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您走以后,翟......是这个字吗?这位粉丝小哥很难过,哭得......嗯,挺凶的。”
“他好像很喜欢您,在商业街的时候我就看到他跟着您了,那会儿我没在意,还以为是巧合。”
“他本来想去找您,我想着您可能不愿意见他,就给他拦住了。看他的意思,估计确实是想好好谈谈,等段先生您冷静下来,没准可以和他聊一聊解开误会。”
荧光屏的亮光在黝黑的隧道显得格外刺眼,段黎垂眸盯着这几行字,呼吸都不自觉跟着一窒。
哭......
在他走了以后,娄怜难过到哭了?
段黎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呼吸逐渐变得困难,弓起的腿脚丧失支撑瘫软在地,满目茫然无措。
他......很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