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里噙着泪花,小声嘟囔着:“亮哥咋就能吃……”
张菊花斥道:“你个小丫头片子赔钱货,还犟起嘴来了?你们桌上是没有肉?非得跟大人要?我看你就是个贱皮子!”
向丽丽垂着眸子,啪嗒啪嗒掉眼泪,不敢说话了。
但泪眼朦胧中,她却瞧见自己的视线中竟然伸过来一双筷子,紧接着,一块肥瘦相间的肉就掉在了她的碗中。
她抬眼一看,却见到一张熟悉的白皙脸庞,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不就是肉嘛,吃。”
向丽丽抿了抿嘴唇,其实被骂了一通之后,心里已经没有那么馋这块肉了,但仍旧用力点点头,珍而重之地将那块肉塞进了嘴里。
肥厚的滋味充斥在口腔,她却有些舍不得吞下。
向遥收回自己的筷子,夹了块秋茄子,扒了一口饭,心里没起什么波澜。
张菊花那张嘴是没得治了,她平时也不想跟对方多顶牛,只不过,还是见不得一个小女孩因为一块肉的事情,被骂得抬不起头来。
小孩这桌经此一事,安静了很多,原本闹闹腾腾的,现在都乖乖夹菜吃饭,不敢大声吵闹了。
而大人那一桌却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里,继续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吃饭。
就在气氛正酣时,吕平随手将饭碗递给向春:“小春,给我盛饭。”
向春放下自己的碗筷,低眉顺眼地预备去接碗,却不知道怎么的,那饭碗没接住,一下子翻到了地上,发出了一道沉闷的碎裂声。
向春不由得手一抖,下意识就去看吕平的脸色:“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没接得住……”
当着众人的面,吕平的脸上仍然带着笑,但说出来的话,却格外有些不对劲:
“小春啊,你看看你,咋这么不小心呢,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能做什么呀,能不能长点心呢?”
向春被他这么一说,很是内疚,眼底闪过一丝泪花:“我就是没拿稳……”
吕平唇角的弧度未变,搂了搂她的肩膀:“你平时在家里这样也就算了,咋回了娘家还是这样呢,一点都不小心。你看看妹妹们,哪个像你这样子,我看你啊,是真的没用!”
他这话是以极为亲昵的语气说的,看起来不像是不满,但向春的脸色却并不大好看。
吕平笑着扭头对其他人说:“你们别介意啊,小春就是这样,做事毛毛躁躁的,一点都没有成算,平时在家里也这样,老是找不痛快,我娘是说了又说,就是不改,我有时候也是着急啊。”
周爱华作为向春的亲娘,见着向春这副模样,又见女婿只是嘴上说说,并不像是真的抱怨,心里的那杆秤不由得偏向了女婿。
“小春呐,你咋这么粗心大意的嘞,这好好一个碗,就这么摔碎了,你还坐着干啥,还不去给小平换个碗过来!”
向春抬眸看了一眼她娘,听话地站起来,去厨房拿碗了。
周爱华朝着吕平说道:“小平啊,我家小春性子就是这样,也多亏你包容她了。”
吕平深情款款地看了一眼离开的向春,笑得十分和煦:
“娘这是哪里话,我跟小春是夫妻嘛,肯定是相互扶持的。哎,就是小春这肚子一直没有消息,我家里爹娘有些着急,有时候难免说话有点不好听……”
“娘你也劝劝小春,叫她放宽心,别因为这个就成日里不高兴。她一甩脸子,我搁在中间,都不好替她说话。”
提到肚子里还没有信儿,周爱华两口子都有些脸热,心里都觉得,女儿嫁过去几年了,一直没生孩子,这本来就有点愧对吕家了。
向根生沉吟了一下,说道:“吕平啊,平时你们小两口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咱家小春要是哪儿做的不好,你们该说就说,这有啥。”
吕平点点头:“哎,我听爹娘的。”
等向春重新拿了碗回来,周爱华饭也不咋吃了,嘴里不停地说着诸如要女儿听婆婆话、老实干活之类的话。
絮絮叨叨的,却没有注意到,向春垂着脑袋的状态与以往全然不同。
吕平见岳父岳母两口子都在说向春,咳了咳,连忙说道:“爹,娘,这也不能怪小春,她每次都是很想将事情干好的,有这份心,就已经很好了。”
“哎,就是确实总是做不好,我每次都劝她别放在心上,我娘呢,嘴巴子也多,喜欢唠叨媳妇,一会儿是衣服洗不干净,一会儿是柴火没捡够,一会儿……哎,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也只好劝小春多忍一忍,毕竟我们没生娃,总是底气不足的。”
向春被他的话说得头越来越低,有心想辩解一番,但看着全家人的态度,心里又明白,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
向遥本来还在专心吃饭,这菜大概不是周爱华炒的,味道比以前格外要好些,但听着听着,再好的胃口,都给听没了。
她一个局外人,当然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个大姐夫,嘴里说着多包容多体谅的话,但实际上,又总是在提向春不好的一面,字字句句都是因为没有生娃,所以向春就得忍让一切指责。
但偏偏向家其他人竟都觉得吕平说得对,这些事儿都是向春的问题,吕家能做到这个份上就已经是大大大好的婆家了。
真是荒谬!
放下筷子,向遥装作很吃惊的样子:“大姐夫,咋你们家里啥活儿都让我大姐干啊?”
她歪着头看向吕平,十分不解:“我记得你们家好多人呀,怎么洗衣服做饭洗碗扫地、捡柴火喂猪喂鸡……这么多事情都是我大姐一个人干呀?”
吕平嘴里正说得顺溜呢,没想到这位堂妹竟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顺着他,而是一开口就说这样的话,不由得有些愣住了。
但向遥还没有放过他:“合着你们家这么多人,就靠着我大姐一个人伺候啊,也难怪她一天天的这里做不好、那里也做不好,合着你们其他所有人每天都只干一件事——专门挑她的刺儿啊。”
她轻轻一笑:“而你呢,大姐夫,你在其中,又干什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