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给疲惫不堪的哥哥喂小麦粥，但哥哥就是不喝。他明明加了很多砂糖，应该很甜美的，尝了一口，却像是咸涩的眼泪。

到底是谁在哭呢？

贤者时间让康贝瑞拉从幻觉中抽回了部分理智，身下，他所挚爱的人满脸憎恶地看着他，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又新添了道道红色的咬痕和粘稠的白色液体，空气中弥漫着麝香.

曾经百折不挠、无坚不摧的骑士意志彻底被摧毁，苍翠的眼睛宛如两汪幽深的古潭，往昔的斗志消失不见，只剩下空洞与茫然，干涸的嘴唇重复着喃喃：“到底是为什么呢？”

十年的仇恨变成了一个虚空索敌的笑话，即使被其他贵族和圣殿骑士排挤也要坚持下去的努力变成了徒劳，投入了全部身心爱护的孩子变成野兽反咬。

到底是为什么呢？

一定是因为我不自量力，对不对？明明是个穷小子，却痴心妄想做骑士梦，奢求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乔邦尼的意志彻底崩溃了，他的脑海中传来一道机械女声。

“检测到精神污染指数接近临界值，是否要强制脱出？”眼底弹出虚拟蓝色对话框，写着乔邦尼刚才听到的问句，下面还有两个选项“是”或“否”。

不是这样的，我绝对不是想要侮辱你，哥哥。是你主动吻了我，我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的。

哥哥，早知这份炙热的感情会伤害你，即使被焚烧地尸骨无存，我也绝不会泄露半分。

康贝瑞拉一遍又一遍地解释着，但是崩溃的骑士已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

在很久很久以前，沙漠之国的君主得到了一头巨大的白色公牛，祭祀们要求国王将公牛献祭给帕洛马尔与莫霍尔之塔。国王答应了祭司们的要求，但是这只公牛实在是太美丽了，他阳奉阴违，宰杀了另外一只公牛来祭献。

“总有一天，你会自愿献祭洁白的公牛。”巨大的帽兜遮住了祭祀的脸，毫无起伏的声线听不出任何情感。

国王因可能的报复陷入了惴惴不安，但爱情弥合了恐惧，可没过多久降生的王子，又毁掉了来之不易的平静。

王子眼如铜铃，突出的眉骨，短且宽的鼻子，大大的鼻孔，宽阔的嘴唇，惨白似死人的皮肤，长相如同一只洁白的公牛。

如此奇特的造物自然有着罪孽深重的原因，原来王子是近亲繁殖的产物，被谎称是“绿洲仙子”的王后竟是国王偷偷囚禁的私生女。

国王急于掩饰这桩王室丑闻，赤脚从沙漠之国走到大陆中央的双塔，向神乞求谅解，双塔祭司们提出要带走襁褓中的王子，国王没有一丝犹豫就答应了。

从此，沙漠之国少了一位王子，黄沙覆盖的迷宫下多了公牛米诺陶，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诅咒。

米诺陶近乎癫狂地嘲笑着这对被命运捉弄的兄弟：“哈哈哈，凡触吾血者，必将承受吾之诅咒，让整个世界都被传染吧……”

康贝瑞拉眼中的幻象又变化成了小山村简陋的屋邸，瘸腿的哥哥躺在床上，衣衫半解，眼角含泪，春光潋滟，弟弟的喉咙不自觉地咽下口水，浑身发热。

相比起苦涩的现实，在瑰色的梦幻中相拥着死去，何尝又不是一种幸事。

月光下，小男孩用稚嫩的声音说道：“我许愿哥哥会在我的帮助下成为王国最伟大的骑士！”黑发男人蓦地回想起了他的初衷，他明明只是想和哥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为什么事情却变成这样了呢？

“绿杰克”的话回荡在耳边：“真相往往并不会让人快乐。”康贝瑞拉环顾四周，视线落在了装着谎言之泉的水袋。

相比起真相之泉的花里胡哨，谎言之泉的作用只有一句话，那就是抵消真相之泉的效果。

弟弟知道了能拯救意志在崩溃边缘之人唯一的办法，即使这意味着他们再也无法成为兄弟。

“你的决心也就不过如此嘛，什么誓不两立，真是笑死人了。”黑色的毛发从皮肤中钻出，骑士循声望去，空洞的双眼聚焦起熊熊烈火。

“我吃掉你弟弟获得了他的回忆，被心爱的弟弟背刺是不是格外痛苦？”猖狂的笑沉重地让他站不起身来，四肢着地，另一边，骑士拄着剑站了起来，身体残破不堪，眼神却无比坚毅。

“我就在你面前，来杀我啊。”长长的尾巴如同鞭子般拍打地面，尘土飞扬，骑士踉跄着发起了冲锋。

满怀憎恶地追逐着我的背影吧，哥哥，如果这能让你活下去。

身后传来盔甲碰撞地面的声音，黑豹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