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贝瑞拉给乔邦尼滴车前草牌眼药水的时候,乔邦尼随口道:“要不你帮我也治一下嗅觉吧?”
屹立在旁,靠着树百无聊赖的夏洛特眼睛瞬间瞪大,紫色的瞳孔里满是不可思议,微张的双唇,像是想要辩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双手也不自然地绞着衣服。
相比起精准地控制肌肉和呼吸,无声无息地靠近敌人锁喉,对于从小生活在黑暗的盲刺客来说,控制表情反而更难,因为他们原本是没有这种需求的。
所以乔邦尼几乎毫不费力地读懂了夏洛特出于本能的诧异。
彼时,乔邦尼并未在意夏洛特的隐瞒,这是第一名在第二名面前的自信。
然后,他就掉坑里了。
一边是撒谎的同伴,另一边是不怀好意的同僚,在两边都不可信的情况下,乔邦尼选择了把夏洛特撞向了扎奈力等人的方向,翻身上马逃跑,还不忘捞上康贝瑞拉。
毕竟康贝瑞拉的美貌是真的,颜狗的选择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突围容易,但带着贵族美少年跑路就没那么容易了。
乔邦尼执行任务的时候,可以三天不吃不睡在路上奔波,也可以带着人皮面具在乞丐里潜伏,一个月不洗澡,但康贝瑞拉肯定做不到,一旦没有充足的休息和食物就会状况百出,还从马上掉了下去。更何况追兵源源不断。
十天来,除了教会派出的盲刺客,乔邦尼干掉了一个巫师、二个精灵弓箭手、三个矮人战士、四个半兽人、五个赏金猎手和一队人类骑兵,幸好康贝瑞拉会魔法,不仅恢复了他的嗅觉,还提供了有力的支援。
“放弃吧,我们没可能逃掉的,把我交给教会,也许你还有机会将功赎罪。”路上康贝瑞拉恳求道。
黑发少年矜贵的靴子沾满了泥污,用金线织成的华服被路边的荆棘划破,嘴唇干涸起皮,汗水浸湿的黑发贴在脸颊,让他看起来十分狼狈。到了这个地步,也不知道是一刀了却个痛快,还是在绝望中屈辱求生,让贵族少爷更难受。
相比起贵族的没骨气,更让乔邦尼难受的是,尽管风尘仆仆,满脸倦容,却丝毫无损黑发少年美貌,依然如正午的阳光般灼眼。
“闭嘴。”盲刺客不耐烦道:“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去死。”
但即使两人一路上堪比吟游诗人弹唱故事的主角般幸运,依然还是有山穷水尽的时候。破旧的小木屋,康贝瑞拉拔出一根箭头,伴随着低吟的魔咒,滚烫的泪水滴在了乔邦尼的背上。
从未有人为他流过眼泪,刽子手也不需要这种软弱的东西,可是真的拥有了,好像也不错,只是他不知该如何应对,总不能说谢谢你为我哭吧。
“别哭了!”乔邦尼吼道,纠结一番选了最差的应答。后背被弓箭射成刺猬的盲刺客,报应很快就来了,连连咳出血沫还要解释:“现在治疗只是杯水车薪,你还是省点魔力维持防护罩吧。”
说着,屋外的金色保护罩因魔法攻击,颜色变得愈发黯淡,本就不太结实的小木屋摇摇欲坠,木屑与尘垢并下,也许撑不到下一轮攻击了。
康贝瑞拉没有再开口,难捱的尴尬中,躺在黑发少年膝盖上的盲刺客,悄咪咪回头看对方的表情。白皙的脸蛋涨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是倔强地没有掉下来,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乔邦尼在心里向小少爷缴械投降,主动道:“所以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要追杀你?”这些天他们从大陆的东边被追杀到西边,势力显然并不仅仅限于教会,说没有一点好奇是不可能的。
黑发少年哽咽着讲述了预言,有着人类王族、精灵、矮人、半兽人、魔法师血统的命运之子,将堕落为魔王,把整个伊塔洛大陆拖入五百年的黑暗……
“算了,我不想听这些无聊的东西。”乔邦尼不忍心看康贝瑞拉抱着委屈葬身于此:“假如,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你想做什么?”虽然这绝无可能。
从小在躲躲藏藏中长大的孩子怔住了,像是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过了半响才答道:“我想当一个好国王,狠狠打脸那些迷信预言的笨蛋。我才不是什么厄运之子,我会给伊塔洛大陆带来光明。”
“那我怎么办?”脱口而出后,乔邦尼才感到后悔,他怎么就把对方随口说的话放在心上了呢。
康贝瑞拉反应过来,乔邦尼指的是,此前他问他,离开了教会,像他这样的异类,又该去往何方呢?当时他回答的是“我们一起逃跑吧。”
“我……”康贝瑞拉支支吾吾了半天,没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