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警局出来时雨还没停。
水泥路坑洼大小各异,易楠早在上车前就把队服脱了,上身只有一件不加绒卫衣。
台阶下,席方平撑着伞,小心靠近将易楠笼罩住,又轻轻拉住他的手。
“楠楠……”
易楠只是定定看着他,突然极轻地笑了一下,这个动作好像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连个简单的、把手抽回来的动作都做不到。
“你一开始就知道了,是吗?”
席方平表情僵住,摇头道:“楠楠,你,你听我解释……”
“哥。”
在此之前,易楠始终以为只是简单替谢成玉背锅睡粉这么简单,直到谢成玉找上门,他才发现错了。
对方要的远远不止这些,睡粉只是个开头,谢成玉要的不仅是踩着他上位,还要让他再也翻不了身。
没有人甘心沦落成别人通往天梯的垫脚石,易楠一条胳膊横在谢成玉脖颈,戾气如果能化为实质,谢成玉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你当然能拒绝……我……”对方被他桎梏呼吸困难,没一会儿就憋红了脸,“你想想,你……想想你奶奶——咳咳咳咳……”
是啊。
易楠恍然惊觉,他还有奶奶。
奶奶生命还在被威胁着,他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
他放不下,更不舍得。
“只要你动动手指头,我保证,”谢成玉一边说一边提防着,生怕易楠会再次发疯,“立刻给你奶奶安排最好的治疗。”
不就是前程吗?
易楠茫然心想,大不了不要了。
“……好。”
短短一个字,易楠知道,自己这条路,走到头了。
“我愿意。”
谢成玉的要求很简单,让他当哑巴、打假赛,可后面这条是身为职业选手最不能触碰出卖的底线,易楠做不到。
所以在开赛前一天晚上,他买了一把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因为他没办法逼自己去打假赛,所以只能用外力来限制自己的发挥。
刀刃划开皮肤,鲜血汩汩而下,稀释在水流中被快速冲走。
应该是疼的,但是易楠却感觉不到。
原来心死了,就感受不到痛了。
那天晚上他甚至想过就这么了结,可是不行。他还有牵挂需要保护,他活的累,又死不起。
这场雨好像就是那个时候开始下的,易楠眼神空洞,在雨伞下望向席方平。
“哥……”他喃喃自语般,“我好像看不清你了。”
明明最当初说爱的人是他,承诺的人也是他,而现在推自己出去的人还是他。
易楠用最后的力气把他推开,不顾席方平的阻拦闷着头往前走。
这条路太长了,雨雾朦胧视线。
易楠已经分不清自己脸上究竟是雨水还是眼泪了,也许二者都有。
身体越来越重,好像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易楠强撑着意识努力辨别着眼前的人——
席方平啊,为什么呢?
可能都怪这雨下的太大了,我找不到奔向你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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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
AIP俱乐部内,柳迟牧情绪激动,“易楠这个人你们跟他相处这么久都不清楚吗?他怎么可能会干打假赛这种事?!”
周越脸色也很难看:“联盟都下场调查了,所有能找出来的证据都是易楠确实打了假赛。”
“但是……”
“你身为他队友,应该最能感受到异常吧?”周越说,“总决赛是他平常的水平吗?”
柳迟牧气势瞬间熄火不少:“但也可能是状态不好啊,而且他那天晚……”
“行了啊。”
因为易楠这事联盟收回了长御AIP的冠军,将在次日进行重赛。
到嘴的鸭子飞了,努力这么久落得这个结果,换谁心里都不好受。周越其实也想不通易楠这么做的目的,心里虽有疑虑,但席方平都亲自警告让他管好队员的嘴了,他可不想自己砸自己饭碗。
“过去的事以后也别提了,你们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明天的比赛。”
话说到这份上,哪怕谁有不满也不敢说了,怯怯回去接着训练。
临时换了谢成玉这个新人,加上心态本身就受了不小的影响,次日重赛打得特别差强人意,用“惨不忍睹”形容都不以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