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场景,瞿期有很长一会儿的茫然。
他都忘了上一次生病醒来,身边还有人是种什么感受了。
他抱着那个装热水的玻璃瓶,手指无意识地抠了一下瓶口的橡胶塞。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放轻动作把毯子搭在应知寒身上,转身走到了远一些的地方。
现在已经七点多,学校早自习刚都快结束了。可意料之外的是,除了李恣二十分钟前发来的一条消息之外,祝晴并没打电话来问过,就连一条信息也没有。
瞿期有些奇怪,翻出祝晴的号码拨了一个过去。
没隔几秒,对面接起来了。
祝晴问:“怎么了瞿期?”
瞿期清了清嗓子说:“祝老师,我这两天想请一下假,昨天夜里肠胃炎……”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祝晴了然的语气说:“我知道我知道,应知寒跟我说过了,你昨晚又是发烧又是肠胃炎,输了一晚上的液。”
瞿期错愕道:“他跟您说过了?!”
祝晴“嗯”了一声:“好像就二十来分钟之前吧,就在你前脚给我打的电话,还把你诊断单什么的发给我看了,他自己也请了半天假,他没跟你说吗?”
瞿期还没从错愕中回过神来,隔了几秒才应道:“这样啊,可能还没来得及跟我说。”
“行,不过话说回来,他现在住在你家吗?还没听你俩提起过。”祝晴知道他妈妈常年不在家,又开玩笑似的多问了一句,“怎么样,家里多了个人是不是还挺不习惯的?”
听到这个问题时,瞿期忽然发现自己不知该怎么回答。
若是放在二十天前,他一定会连连称是,巴不得对方赶紧搬出去。
但从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对方没有对他的生活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影响。反而是自己给他添了很多麻烦,又是酒后弄蜂蜜水,又是大半夜被惊醒送他来医院,甚至一晚上都待在这里。
手上的玻璃瓶持续不断地传出暖意,瞿期几不可察地笑了一下,说:“也没有很不习惯,挺好的,热闹。”
“行。”祝晴把话题扯回来,“那你这两天在医院好好养身体,每天给我报个平安就行。”
“好。”
挂了班主任的电话,瞿期又给黄阿姨打了一通,然而又得到了同样的回答,应知寒已经发过消息了。
黄阿姨说,还好应知寒的消息发得早,否则她就照常起来做早饭了,到时候没人吃多浪费。
说完又喋喋不休地担忧,说昨晚怎么不叫她一声。
瞿期再三保证自己真的没什么大碍,对方这才勉强放心。电话挂断前,他叮嘱黄阿姨这两天还是得弄一个人的早饭。
他安排完,最后把李恣的消息回了,这才重新回到那排按摩椅上。
应知寒还是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他手肘靠在两个椅子的夹缝上,看得出来是真的很困,即便这么不舒服的姿势都没醒。
凌晨时,医生说天亮后应该能去住院部弄手续,虽说现在时间大概差不多,但瞿期打算等这人多睡会儿再说。
他蹑手蹑脚撑着椅子,准备重新坐回去,然而刚坐到一半,就看对方睁开眼看了过来,眉宇间还有明显的困倦。
他停住动作问:“我吵醒你了?”
“没有,正好醒了。”应知寒说。
他说完一低头,就看到了那个本该在瞿期身上的毯子。
应知寒愣了一下,之后把毯子叠了两下放到椅子上,自己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手里的检查单。
瞿期脑子里还余留着祝晴问的那个问题的声音,他目光盯着地上的一块白色光斑,几秒后问道:“你睡了多久?”
应知寒视线往这边瞥了一眼又收回去,说:“记不清了,挺久的。”
“那我的药是什么时候输完的?”
“六点多。”
瞿期长长地“哦”了一声,把玻璃瓶往应知寒手背蹭了一下,笑吟吟地说:“你帮我看看这个水的温度呢,以我为数不多的生活经验来看,顶多也就是半小时前才灌的吧?”
应知寒:“……”
瞿期偏着脑袋问:“说实话,你夜里真的睡过么?”
应知寒显然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他抖了抖手上的检查单,举起来竖在面前挡住目光,硬邦邦地说:“办你的住院手续去。”
一看他这样,瞿期想逗人玩的劲上来了,他捏住应知寒的手腕往下一压,重新盯上去,开玩笑问:“怎么,当了一晚上活雷锋还不好意思承认啊?”
应知寒叹了口气,把手放下去,无言了半天才说:“你让黄阿姨弄我那份饭的时候怎么也没好意思承认。”
瞿期:“……”
真要说起来的话,他当时并非真的是“雷锋心理”,反而不少负面的私人情绪。但应知寒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看表面行为的话,他们似乎又确实没差。
瞿期脸色缤纷了几秒,然后一把抢过应知寒手里的检查单,头也不回地去了医生办公室。
跟医生确认好之后,他拿上东西,准备去住院部,眼看应知寒还是有跟着一起去的意思,瞿期忍不住把他往外推了一把:“我自己能行了,你回去补个觉吧,反正你也跟老师请了半天假,或者精力实在旺盛的话就回去上课,好吗?”
应知寒抓住话里的重点问:“你给老师打过电话了?”
“昂。”瞿期乘上电梯,按了楼层说,“我说为什么早自习都快结束了,祝老师也没打个电话问我一声,我还以为一夜之间自己被这个班级清除了。”
应知寒佩服他莫名其妙的脑回路,无语地笑了一声。
两人下了电梯横跨整个医院,从门诊部跨到住院部,又坐了一次电梯。
最终于在瞿期快饿晕前到了消化内科的楼层。
这个点护士医生大多在查房,瞿期坐在诊室门口的椅子上,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你怎么跟上来了,不是说让你回去么?”
他苦口婆心地说:“你真的不用做到这个程度,其实就算你昨晚没送我来医院,警察到达案发现场的时候,你也不会成为嫌疑人的。所以赶紧回去睡觉行么?”
“……”应知寒动了动嘴唇,“少看点悬疑片吧你。”
等了十来分钟,护士弄完了今天要出院的床位,然后把给瞿期安排了病房和床位。
运气还算不错的是,他的床位恰好靠窗,不用夹在两个床位中间当奥利奥的“利”。
等到什么都安置好了,瞿期躺到床上说:“现在放心了么?手边就是呼叫铃,我在这个病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绝对安全。”
应知寒这才有了要离开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