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小郎君,有双含情眼。”鸢二姐瞧着小春白净的面容,伸出手指挑着小春的下巴,细细打量着小春,有些痴道,“你瞧他,我从未见过哪个男子,有他这样白,睫毛有他这般长。玉树临风吗?可他比女子还漂亮......”
刘千斤和张老四看着鸢二姐一通擦拭,那方才还面有胎记的小子霎时间变成了这样一个漂亮的人,不禁都有些喜上心头。
刘千斤佯装恼怒:“嚯,这小子好头脸。只是可惜,不是个姑娘......”
“若是个姑娘......嘿嘿。”张老四猥琐笑道,其话中意味不言自明,实在令人作呕。
“怎么,鸢二姐,你想讨他作夫君吗?这小子,怕是毛还没长齐吧,哈哈哈哈......”刘千斤粗俗无比地嘲笑道。
鸢二姐剜了他一眼,啐道:“闭上你的狗嘴。”
“不过呀,姑奶奶我确实是有些喜欢他的。”鸢二姐的指尖抚上小春的唇,“我喜欢,那些达官贵人,想必更喜欢哩。”
“你们不喜欢男人,可有些老爷,可喜欢的不得了。这叫什么?对了,叫作娈宠。以他这般的样貌身姿,若是卖给那些老爷们,或者卖给城里那些销金窟,怕是几百两白银,不在话下。这下,如何呀?”鸢二姐挑着眉,睨着二人。
“白银......几百两?那可真是、那可真是......他娘的,这小子真是值钱!”刘千斤性子最是急躁,他被百两白银冲晕了头脑,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张老四也兴奋得很,只他多了个心眼:“好啊好啊,真是送上门的好事。只是......这钱,咱三人怎样分呢?”
“待将他卖了,姑奶奶七,你们二人三。”鸢二姐白了张老四一眼,“这桩买卖,老娘是提着头才做来的,让你们三分利,也算让你们占了大便宜了。”
“三分......这也太少了,至少也得......”刘千斤吵嚷起来,还没来得及说完,张老四却见小春的手指动了动。
“这小子要醒了。”
小春头痛欲裂,但总归恢复了几分神智。
他这是......在哪里?说话的......又是谁?明明是送鸢儿回家,怎么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小春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此时身处茅屋之中,手脚皆被麻绳缚住,动弹不得。在小春眼前的,除了那两个陌生的汉子,还有坐在摇椅上,笑嘻嘻瞧着自己的鸢儿。
“哥哥,你醒了呀。”鸢二姐好整以暇,戏弄着小春。
小春头昏脑胀,他摇了摇头,试图理清自己昏迷中曾听到的谈话。
原来,又被骗了。
小春真的不明白。
幼年时的小春,没有饭吃,也没有好的衣裳穿,但那时的小春是很温柔的。他会省下一些粮食,给流浪的猫儿狗儿吃。
等到了楚府,小春仍然相信别人。月溪为了金元宝出卖了他,楚府众人作壁上观,小春滚烫的心肠,也逐渐冷了下来。
他明明是个少年郎,却如同一位饱经风霜的行人,给自己蒙上冰凉的、坚硬的外壳,似乎这样就可以保护自己。
可那层层伪装保护之下,还藏着那么一点赤子之心。
于是小春走啊,走啊,他捧着那么一点赤子之心,他想,或许世间是有真心和真情的,只是自己运气不好,并没有遇到。他撕扯着,挣扎着,他知道将心捧给别人,是很容易受伤的。可他还是忍不住卸下了心防,对他人伸出了手。
可这世上的风波嘲弄着给了小春当头一棒——别傻了。
你能帮得了谁,你明明就自身难保。
谁叫你相信别人,小春,你是咎由自取。
小春漆黑的眼眸,盯着鸢儿,他没有再问“为什么”,这样的问题太傻,小春也已经知道了答案。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所以小春什么也没说,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鸢儿,鸢二姐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
“不说话?真没意思。”鸢二姐嗤了一声,“刘千斤,将他的嘴巴堵上,明日一早,咱们启程下扬州。”
鸢二姐说不上来心中的滋味,难道是愧疚吗?别开玩笑了,她拐卖来的孩子妇女,少说也有几十上百,她早就不知道良心二字怎么写了。只是她看着小春的眼睛,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流溢的光彩了。像是一根摇摇欲坠的烛火,终于在晚风中骤然熄灭。
“呼——”烛火被吹灭,茅屋中暗了下来,鸢二姐三人各自歇息,只留下小春被捆缚在原地,静静地瞧着沉谧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