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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天地万途,同归于尽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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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九字,赫然便是解开诗文锁的秘诀!

小春骤然一凛,默默伸手抚上腰侧长刀,厉声问道:“何人?”

那人不急不徐,从容道:“赠你桃花之人。”

一片桃花将小春引至此地,小春以为皆是偶然,却不想早有人恭候在此。

良苦用心至此,若不相会,也太辜负。

小春拨弄几下,那诗文锁便应声而开,地面上机关打开,一个连接着地牢的入口出现在小春眼前。

“唰——”小春纵身跃下,气流的鼓动之声在耳畔烈烈作响,瞬息之间,小春已稳稳落于地面。

他抬眼望去,只见这森森地牢之中,灯火幽明,数重锁链自四面八方而降,尽数束缚在一人身上。

那人乃是一位灰衣老者,只见他身形瘦削,满头乱发,形容枯槁,却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而此刻这双眼睛,正紧紧盯着小春。

小春不知为何通体生凉,不禁后退一步,手掌握紧刀柄,神情警戒。

这老者虽狼狈至此,可小春仍能感受到他身上所散发的危险气息。

是了,在这重重关隘之下,几如无隙的地牢中,能单单凭借一朵桃花,便将自己引来此地的人,又何尝是等闲之辈。

只需观其身上多少重锁链,便知此人何其危险。

“三日时间,你来得还算快。”那人声音苍老沙哑,却如无波之水,平静至极,似乎毫无意外。

“是三日吗,我却记不清了。”小春试探之余,目光却紧紧盯住他,不敢放过一瞬,对危险极其敏感的直觉告诉他,绝不能放松片刻,哪怕只是一个喘息。

一滴冷汗滑过小春的脊背,带来一阵焦灼的痒意。

“我在这里待得太久,这里太静,一点小的动静都属稀奇,因此我的耳朵也越来越好用。”那人道,“各人内息不同,脚步声也有差异,你的脚步声,我听得出来。”

话至此处,那人似乎咧了咧嘴,诡谲一笑:“几个月的皮毛功夫也敢擅闯此地,你胆子倒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是为利而来,却也值当。”此人好耳力,只凭脚步声便知小春武功平平,想必从前定是武学宗师。小春被他识破,却也不惧,言辞间反与他争锋相对。

“我为人阶下囚,何处有利可图?”那人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仰头大笑,锁链都因他的动作碰撞颤抖。

沙哑而低沉的笑,与铁索摩擦之间发出的刺耳声响混合,宛若鬼嚎,小春强定心神,回道:“所谓利者,非只金银荣华,但凡是心之所求,便可称利。”

“我来求的,是你仇人的性命!”

他话音刚落,那老者神色骤然大变,只听“铿锵”几声声响,那老者只微动手腕,那漫天锁链便向小春裹挟席卷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小春当即拔刀来挡,刀刃与铁索相撞,发出“当”的一声轰鸣声响,在这地牢之中久久回荡。

那锁链如有神识一般,铺天盖地向小春涌来,小春试图挥舞刀刃护住周身,终究是慢了一步,身后一道锁链直击脊背,剧痛之下小春不禁低伏跪地,一道锁链却趁此时机攀上小春的脖颈!

“刺啦!”铁链收紧,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刺骨声响,小春当即呼吸一滞,被那锁链拖曳着拽向老者的身前。

“小子,你以为凭借这个,便能要挟我?”那老者嘴角双目怒睁,骇人异常,“我失了内力,可世间武功岂是争内力高下?我被困在此处,也能轻易要了你的性命!”

老者说话之间,手臂却又向后一扯,铁链更加收紧,在小春的脖颈上嵌上一道淋漓的血痕,小春几乎可以听到到那铁链与自己喉骨摩擦时发出的“嘎吱”声响。

他要是再进一步,是真的能使自己喉骨尽断而亡。

“哈!”小春从被剧烈挤压的喉间泄出一道类似嘲讽的气音,他没有畏惧,也没有悚然,濒死的错觉带来异常的癫狂,将他心底最后一丝迟疑与心惊都燃尽。

他总是这样,不知何时,痛苦与死亡带给他的不再是痛苦,而是彻骨的、要将他吞没于错乱混沌中的癫狂,暴烈永远不能让他屈服,能够轻而易举打倒他的只有最不值一提的所谓真情。

他终于成为了一个疯子。

小春紧紧凝视着面前之人,他的嘴角渐渐勾起一个有些残忍的笑来,幽暗的火光倒映在他的眼睛里,如同重重摇曳的鬼火。气息被桎梏,他只从唇齿之间轻吐出三个字来:“傅、东、海——”

三字落下,满殿俱寂,漫长的寂静与无声的对峙中,小春清晰地看见,那老者的嘴角蓦地抽动了一瞬。

“唰!”锁链终于被抽离,小春骤然脱力,不由地跪伏在地,径自喘息。

“呼——”久别的空气潮水般涌入小春的咽喉,小春渐渐平复呼吸,抬手抚上自己的脖颈。

猩红的血液沾染在指尖,那刺目的红映入小春的眼底,他却笑得更加灿烂:“......这就是,我的凭借......”

“我要傅东海的性命,这是......我所求的,也是给你的回报......”

他抬头望向那老者,明明是老者在俯视着他,小春却浑然不处劣势,他的眼神执拗乖戾到了极点,微弱的声音却在这地牢中轰然回响:“作为交换,你又能,给我什么?”

那老者凝视小春半晌,骤然间仰天狂笑,形如疯癫。

“哈哈、哈哈哈——这么说来,你知道我是谁?”

“原是不知道的。”小春撑着长刀,勉力站了起来,与那老者平视着,“可现在我知道了。”

“昔日的东厂提督、纵横庙堂江湖的天下第一高手——”,小春抬手抹去了嘴角渗出的些许血液,“阎老先生,他背叛你的那一剑,竟没有杀死你吗?”

小春怎么知道?

你若看见他小指隐秘的抽动,便知他不知道,他只是从十九那里听闻过一些有关阎如风的传说,听闻过他与傅东海之间的深仇,剩下的,只全凭他天大的胆子,敢在一个掌握着自己生死的强者面前信口开河。

“砰!”锁链轰然落地,那老者,也就是多年前一人之下的东厂提督、傅东海的恩师阎如风,刹那间平静下来,缓缓坐了下来,铁索铺陈在地面之上,犹如死去而枯朽的长蛇,这地牢又恢复了小春初来时寂静惨淡的模样。

“你原是不知道的,可现在你知道了。”一般的话,原封不动还给小春。

阎如风何许人也?当年纵横朝堂,人人自危,谈之变色,怎会听不出小春道行尚浅的试探?他此言,便是承认。

小春将长刀收回刀鞘,对着此时沦为阶下囚的阎如风,恭恭敬敬地弯腰行了一礼:“晚辈无礼,冒犯前辈,望前辈海涵。”

阎如风瞥了小春一眼:“我还以为,你什么也不怕。”

“有所求必有所失,有所失必有所惧,心如朽木者,才无所畏惧。”小春道。

“一十六年不见天日,你瞧我心如朽木否?”阎如风望着小春的眼神似乎波动了一瞬。

“冬日肃杀,枝叶落尽,可虬根仍在,便不算枯朽。您还有未偿的心愿,故不是心如朽木之人。”

阎如风沉默半晌,方才开口道:“你很聪明,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小春目光骤然一厉:“傅东海的软肋,您最清楚不过。”

阎如风没有反驳,他只问道:“你只想要他的性命?”

小春答道:“是。”

“越快越好?”

“越快越好。”

“以命换命?”

“在所不惜。”

阎如风低下头去,重新闭合了双眼,再未给小春一个眼神:“你走吧。”

你走吧,逐客之语,小春却不气馁:“那晚辈明日再来拜访您。”

阎如风不置可否,他如同一尊坐化的塑像,与这寂寞的暗无天日的长夜融为一体。

他长久地静默,直到小春走后,他依旧维持着这样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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