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行营。
“殿下、殿下......”嘈杂的呼唤声惊扰了混沌的梦,李谛紧闭着双眼,指尖不停地抽搐。
他好像在颠簸,似是在疾驰的马上,又像是在连绵不绝的波浪中。
在重复的梦境里,他只梦见了一双眼睛。
漂亮到无以复加的眼睛。
那双眼睛哭了,笑了,泪水的氤氲下,左眼下的小痣都显得那样分明。
所有的喜怒哀乐汇聚于那双眼睛,最后沉淀为一抔幽深的潭水,那双眼睛凝视着自己,平静而又决然。
那双眼睛好像在说——
“殿下,走!”
记忆里小春的呼声与殿中的呼唤声重叠,李谛猛然惊醒,他睁开双眼,拉住了离他最近的一个人的手。
“小春!”李谛挣扎着坐起,可他发现,他身边的人并非小春。
而他早已不在围场荒林中了,此时他躺在自己的行营中,身边围满了满脸焦急、虚伪作态的人。
堂皇行营中灯火眩目,金玉折射出的反光刺痛着李谛的双目,他脑海中一片空白,他唯一想起的事就是,他要去找小春。
李谛踉跄着从床榻上下来,满身伤痕在拉扯之间泛起刺骨的痛,可李谛却仿佛毫无知觉一般,没有停下分毫,他双目泛红,径直向殿外奔去。
“殿下!”近侍们跪着拦在殿前,“殿下,您重伤未愈,还望保重贵体啊!”
原来在与小春分别后,李谛终于在骏马的带领下回到了围场,在围场中巡视的天子近卫看见了重伤的太子,急忙将太子送回行营医治。
昏迷了一天一夜后,李谛方才醒转。可他一醒来,便疯了一般向外冲去,全然不顾自己的病躯。
“让开!”李谛的双目几近猩红,他随手抽出架上的宝剑,满身煞气道,“我叫你们让开!!!”
近侍们被李谛身上的煞气骇得一抖,可他们也不敢让李谛再有分毫差池,他们只能跪在地上,不断地叩首讨饶。
就在此时,一道呼唤声传来——
“皇兄!”李无邪越过遍地跪拜的人群,她步履匆匆,连发髻也在奔跑中散乱,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手中紧紧握着一枚沾染了血迹与尘泥的平安扣,她的面容上还残留着依稀泪痕。
“我在崖边发现了这枚平安扣......”李无邪紧握住李谛的手,“那是我赠给小春的平安扣。”
“崖边......”李谛重复着二字,他不住地摇着头。
“不会、不会的。”李谛状似疯癫,“他一定还活着......一定还活着。”
“来人,去找!纵是翻天覆地也要找到他!”李谛声嘶力竭,他甩开李无邪的手,便要冲向行营外。
李谛手中提剑,近侍们不敢阻拦他,李谛冲向马厩,正要翻身上马去寻小春,可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袭来,一时间李谛只觉得天旋地转。
“殿下、殿下!”一阵惊呼之声,“快叫太医!”
“砰!”
李谛晕倒在了尘土之中,黄尘染脏了他的衣衫,眼泪无意识地流出,湿润了身下的土地。
“小春......”李谛昏睡之中,他只呢喃着重复两个字——
“小春。”
......
“咻!”微弱的火光在黑暗的洞穴中忽地亮起,小春收起火石,往火堆中又扔了些枯枝落叶,火光一瞬之间高涨了些。
这里是小春与李不孤无意间找到的洞窟,洞窟中岩石的纹路层层叠叠,似乎被水泽冲刷过千百遍。
“那里是不是有潭水?”小春的耳尖微动。
李不孤顺着小春没有焦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滴水珠自洞窟顶端垂下的石柱滑落,“啪嗒”一声落在了清澈的潭水中。
“是。”李不孤应道,“要我带你过去吗?”
小春没有拒绝,李不孤也自然而然地牵上小春的手。
李不孤就这样一瘸一拐地领着小春,走到了潭水旁。
小春也没有挣扎,他好像将身心都托付给牵引着他的李不孤。
是信任吗?怕是不见得。
因为小春手中有剑,随时都可以杀了他。绝对的力量压制下,从来没有怀疑一说。
小春微微蹲了下来,他伸出手来,轻拂过微凉的潭水。他将长生剑浸入潭水,测量着潭水的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