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破晓，山林间云雾渐散，小春与花在衣不知何时回的军营，那段记忆太过于潮湿、颠倒，即便深深沉溺于困倦的睡梦里，小春的眼睫仍在不由自主地颤动着，他像是仍旧沉浮在跌宕的河流之中。

花在衣仍旧是一身红衣，他衣衫微敞，斜斜地倚在军帐门口，看着帐中的小春轻颤了一下潮红的指尖。

花在衣轻轻地眨了下眼睛，他的嘴角晕出一抹柔情蜜意的笑来。

芸叶丝静静地燃烧着，缭绕的烟云丝丝缕缕，弥漫在天际之间，花在衣盯着手中的烟杆半晌，而后破天荒地浇灭了烟丝，将那柄烟杆插在腰侧。

这柄在他生死之际都不停燃烧的烟杆，却在这样一个宁静的清晨终结了日日夜夜缭绕的烟云。

因为花在衣再也不需要了。

失去了烟叶的镇静，心口处两蛊相争的痛楚又卷土重来，花在衣觉得疼，钻心的疼，可他就是要这种疼。

他要疼，因此他也能感受到爱，从今往后他要体味那颗心脏每一个瞬息的跳动——

他有一个所爱之人，一个他想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爱的人。

所以他不要麻木，再也不要了。

小春就这样静谧地沉睡着，花在衣也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小春，天地间静得出奇，没有人来打搅他们，一切都如熹微的晨光一般柔和而安宁。

直到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这份宁静。

十九淋了昨夜一场大雨，他的衣衫都还未干透，他微微潮湿的发梢还时不时落下一滴寒凉的雨珠，他就像一匹在雨中舔舐伤口、迷失家园的猎豹，可猎杀者琥珀色的眼中却又酝酿着另一场将要来临的风暴。

可花在衣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十九的眼睛，他不怕呀，他当然不怕——

花在衣对着十九轻蔑一笑，他在小春面前是卑伏求乞的菟丝花，可他在旁人面前，便是一条活脱脱的见血封喉的毒蛇。

于是猎豹张开血口，而毒蛇亮出獠牙，火星四射之间，他们二人之间的仇怨一触即发——

“他还在睡着。”花在衣慢悠悠地挡在门口，他微微抬起手臂，拦住了花在衣，那穿戴得松垮的红衣巧妙地滑落三分，于是花在衣胸口暧昧的红痕与他手腕上断断续续的抓痕便尽入十九的眼底。

花在衣笑道：“他昨夜很累、很累。”

“不要再打扰他了，程大人。”

“嘎吱——”十九收紧了拳头，压抑的暴怒之中，他的骨骼都在挤压着发出轰鸣，他紧盯着花在衣，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骂道：“病怏怏的狐狸精。”

花在衣闻言却“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他弯着眼睛瞧着十九，似乎就差说一句“多谢夸奖”了。

“让开。”十九的眼神已经不能用可怖来形容了，倘若花在衣真的不动，他也是真的会让花在衣命丧当场。

“不让——又能怎样？”花在衣眼波流转，他话音刚落，只见一股凌厉无比的掌风直向他心口而来！

花在衣却不躲，于是那掌力混合着深厚的内力直击上他的胸口，“砰！”花在衣狠狠撞在木柱之上，刹那之间，彻骨的疼痛在每一寸经络中叫嚣沸腾。

花在衣慢慢滑落在地，一线血丝顺着他的唇角悄然滑落。

真是好功夫，若不是有王蛊后蛊护住了他的心脏，他或许真就一命呜呼了。

可是......花在衣缓缓地抬起头来，他那双浅淡的青眸饱含戏谑地看着十九，明明狼狈的是他，可他却又好像在嘲笑着十九。

十九神色冰冷得骇人，他正要再上前一步，可一柄凛冽的剑锋当即破空而出，小春不知何时醒来，几乎就一眨眼的功夫，小春手里的剑刃便狠狠抵上十九的脸颊！

于是受制于人的，转瞬之间便变成了十九。

“滴答。”一滴鲜血顺着长生剑的血槽滑落，十九怔怔地望着小春，他颤抖着抬手，抚上自己脸颊上被剑刃割破的伤口。

脸都划花了。花在衣拼了命压抑住扬起的嘴角，他表面上泫泫欲泣地氤氲着眼泪，万分脆弱地拉扯住小春的衣角，他咬着唇轻声道：“不要......不要为了我伤他......”

“我本来便......心如朽木。”花在衣字字泣血，几乎要让人为他落尽一把辛酸泪。

十九几欲吐血，他是真的落下一滴怒极怨极的眼泪，他咬牙切齿地问着小春：“他比我好在哪里？他这副病怏怏的样子，你真不怕他死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