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走,抬走!晦气!”
屋外的萧大夫恼怒地骂着,似乎在叫人抬走跑出去的阿寻。
在彻底静下来的夜里,窸窸窣窣的声音格外响耳。
我睁开眼睛看见了悄声走出房间的卫曲桑,他貌似往右边的楼梯去了。
二楼是处理“病人”以及招待“病人”父母的地方,三楼是所有大夫居住的地方。
厨子、负责卫生的人员等,是住在院外不远的竹屋里。
他们每天要在大夫们起床前赶到院子,开始为院内所有人工作。
父母额外给过照顾费的“病人”可以吃到比大夫们稍差的食物。
没有给过照顾费的,每天早上就只能得到一碗稀粥、一个白馒头。
院子里的每天时间安排十分固定。
卯时起床,所有人待在院内大声重复:“我喜欢男子我有罪!我辜负爹娘的栽培,我不是人!男子与男子之恋天理不容!我应该在大夫们的修正下,重新做回一个正常人!”
辰时吃饭,在院内的灶房里领取自己的食物。
巳时吃药,到二楼领取大夫们发的不同药丸,再去灶房自己舀水服用。
未时聊天,众人在院内坐着板凳围成一个圈,分享各自的故事与来到这里的改变。
申时锻炼,大夫们会让“病人”们在院子里跑步跑半个时辰。
酉时吃饭,在院内灶房处领取各自晚餐。
戌时睡觉,所有“病人”回到一楼房间睡觉。
关于“治疗”,大夫们会随机选一天将“病人”抓进“矫正”房。
每个“病人”每个月要经历两次极痛苦的折磨。
如果被大夫们发现,“病人”病情加重或是不知悔改,便会将“病人”关起来五到十天。
直到“病人”服软。
“病人”的父母有的偶尔会来看望,有的则再也没出现过。
被强迫喜欢女子的“病人”,有的会不堪折磨,一头撞死在房里;有的行尸走肉的活着,期盼着父母再出现的那一天。
死去的“病人”会被大夫们掩埋,警告会有父母探望的“病人”。
一楼有五间同样的大通铺房间,每个房间固定十个“病人”。
哪个房间少了人,便会在几天后出现一个新的“病人”。
保持着永远的五十“病人”人数。
被驯化的病人会帮着大夫们管教试图逃跑的“病人”。
背叛曾经同伴的奖励是:一小碗猪肉。
一条条白白的水煮肉被倒入装有稀粥的土陶碗里,眼睛冒着野兽般饿光的男子笑着用手搅拌。
他抓起一条沾着稀粥的白肉,送进了张大的嘴。
二楼走廊上马上即将被抓进“矫正”房的男子,嘶吼着大骂他。
“不是说好要跟我一块走的吗?你这个小人!你出卖我!你等着我出来的那一天,我一定要弄死你!”
惨叫声与骂声统统影响不了吃肉的男子,他甚至端着碗走到院内,仰头赞起天空的美丽。
“天真蓝,真好看。”
从他身边路过的周宝骐没忍住怒气,踹了他一脚,骂他恶心。
不慎跌了碗的男子顿时吼叫着冲向周宝骐,与他扭打在一起。
“唉。”
蹲在檐下喝稀粥的丁蝎摇头叹气,并没有上去劝架的意思。
丁蝎突然扭头看向我,再次问起我所讲的故事后续。
“后来呢,后来到底怎么了?他们发生了什么?”
“乔植看见李庆总是感到愤怒,所以他变本加厉的去欺负李庆。而这份欺负带来的愧疚感,又只能依靠更多的欺负、愤怒来掩盖。如此循环。”
“太复杂了吧,太矛盾了吧?他不是喜欢李庆吗?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搞不懂故事人物心理的丁蝎站起身,让我等会再跟他讲故事。他要去灶房洗碗。
从身后房间走出来的卫曲桑瞥了一眼我的手,将背挺得比之前更直,目不斜视地走向灶房。
却没注意到旁边人刻意伸出的脚。
高傲的孔雀瞬间成了落败的公鸡。
绊倒卫曲桑的林轩跑过来跟我嘲笑爬起来的卫曲桑。
“他清高个什么劲他,他自己为什么不讨人喜欢,他不动脑子想想吗?真是活该!”
洗完碗的丁蝎很快跑来,将林轩挤开。
“我先来的,先说给我听!青山,你快讲讲,我想听一晚上了!走,外面冷,我们去屋里讲。”
周围的几人也像蜜蜂一样围了过来。我被人们拥簇着,站在人群中与狼狈的卫曲桑对视。
在所有人都不在意他的这一刻,他不再掩饰对我的恨意。
双眼中的怨毒堪比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