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海森定下的计划并不复杂,迟春雪听完,只觉得须弥的神明磨磨唧唧。
早该收拾的手下偏偏死活不动,一直放任对方发展,甚至嚣张到要造新神来取代自己。
好端端一个神明,究竟是怎么混到这个份上的?五百年这情商看不到一点长进啊!
神明被下属背刺,甚至囚禁这种事情,假如说给璃月人听,一定会被当成疯子,拖去不卜庐让白术看脑子吧?
好在迟春雪须弥留学的几年里,已经对草神的地位有了充分认知,不是自家神明,自然没必要给她打抱不平,当着周围一圈须弥人的面,更不会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艾尔海森胸口。
脸颊下的躯体比起记忆中似乎要更宽阔一些,但触感与旧时相差无几,比起过去几次拥抱时满脑子羞涩,此刻倒多了几分怀念。
搂着腰肢的手臂将她稳稳抱紧,在此时此刻,令人如此安心。
迟春雪不在意草神平安与否,她只希望自己熟悉的人一直安康。
“……你的计划很精密,但能容下的误差很小。”因论派的贤者听完后做出总结,“我们这群人算是你准备的后手?”
艾尔海森并不意外对方能看出这一点,“如果三个小时之内,赛诺没有找过来,我原本打算在牢里放一把火。”
那是最后一搏的手段,真走到那个地步,也顾不得人员、建筑的损伤了,只求将大贤者拉下马——囚禁贤者的罪名比囚禁神明要轻,但显然也是一项重罪,足够赛诺将人关押。
不过到时候双方就算是撕破脸了,大贤者不会束手待毙,必须真刀真枪厮杀一场,来决定最后的胜利者。
如果草神还在被囚禁状态,那位新造的神明恐怕无人抵御,或许只能求助于刚刚封印了魔神的璃月。
没人希望走到那个地步,因此最好先释放草神,在大贤者独处时拿到罪证,将他拘押,用最快的速度,最小的伤亡,在范围还未波及民众时结束这场叛乱。
听完他的话,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了地上那具不知死活的,半焦的残躯——迟春雪火系神之眼的效果。
她似有所感,脸上幻觉般,又出现了之前血液飞溅到脸颊上的触感。
那不是第一次,但不知为何,与当年的兴奋相比,多出了一点微妙的不适——分明无数次在想象与梦境中重复,然而现实里,它已不再令人感到期待,或是渴望。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眼睁睁看见帝君的躯体从半空坠落?是反复怀疑直到最终确认祂的陨落?是那场身处其中,几乎看不到胜利希望的战争?还是战争中,无数人面对死亡也不愿后退的厮杀?
重伤与死亡,一线之隔,在掌心称出生命的重量。
迟春雪何其有幸,今日还能站在这里。
她微妙的心情不是为了门外倒在地上的人,而是后知后觉,那场战争于潜移默化之下,终究改变了她太多。
迟春雪闭了闭眼,知道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她得专注于眼前,“我是去大贤者办公室的路上被人打晕的,那个时候刚好看到一个蓝色头发,戴着鸟嘴面具的人从里面走出来,完全来不及反应就晕过去了。”
她取下腰间的神之眼,“对方很强,但不知为什么,没有收走我的神之眼。”
艾尔海森给出了答案,“根据你的描述,那应该是愚人众执行官第二席,博士。对方协助阿扎尔,当然,更有可能是一手操控了整场造神实验,在不久前,他踏上了返回至冬的船。”
迟春雪第一反应是怀疑,“真的走了吗?”耗费这么多时间、精力,却完全不打算看到结局?
很巧,这也是大家的怀疑。
十几双眼睛盯着艾尔海森,但他本人对此也无法肯定,“旅行者是这样描述的,据说是至冬女皇召集,并且大部分愚人众也跟随他一起返航,似乎并不想将自身参与的事实暴*露出来。”
草神再菜,须弥也是一个国家,至冬如果明面上做的太过分,其他六国难保不会出手。
迟春雪默默握紧了自己的神之眼,对方留下它,是否也是想在须弥的动乱里再添上一把火呢?
她抬起头,与艾尔海森对视了一眼,对方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腕,没有多说,但心里恐怕也有类似的猜测。
他不开口了,其他人便开始小声商议。
“这两人昏在这里,没法返回,待会儿肯定会有人下来查看的。”
“我们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
“咱们能打得过吗?你是指望冲上去把人骂晕啊!”
“嘿,我又没这么说!你是不是想找茬!”
服了,学长学姐们说不了几句又开始吵。
艾尔海森比她更习惯这群人的德性,安静地站起身,一只手将迟春雪扶起来,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剑柄。
——那柄存在于迟春雪记忆与笔下的,裁叶萃光。
她明了他的意思,也跟着拿出自己的法器。
“不能留在这里坐以待毙,我们先离开,制造些小范围的骚乱,吸引部分火力。”
沙漠的佣兵是自愿提供帮助,固然有补偿他们,以及报复教令院的想法,但肯定也想为沙漠的未来一搏,能站在他们这边的佣兵不多,最好不要有太多折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