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在刑部待久了,他玩笑时习惯皮笑肉不笑,让人看不透是真情实感还是阴阳怪气,一张玉树临风的脸配上阴森的表情,大半夜还真让人发毛。
不知道的以为谢字卿真要砍了谁的腿。
宋既安也是脏地方出来的,都说这辈子做御史,下辈子踩狗屎,干的都是得罪人的脏活,没有哪个朝廷命官真心实意跟御史相交,表面称兄道弟,转过身多少都得骂几句,天长日久,阴谋诡计,尔虞我诈早就给他浸透了,所以他倒觉得谢字卿还成。
宋既安配合地跟着笑了,又道:“辛苦字卿送小妹回府。”
“客气。”谢字卿暗暗冷笑一声,道谢还真是不必,他今日留下宋疏遥也是想打探相府的动向,判断宋既安能否做他日后推心置腹的合作伙伴,不过宋疏遥很敏锐,很快便看出了他的意图,两人心照不宣地互不拆穿,真诚又隐秘着对话,竟然让他感到舒适。
兴许是利用了别人都会感到抱歉,谢字卿这才打算送她回家,没有别的。
宋既安拍了拍谢字卿的肩膀,抱歉道,“我也听说了些,疏遥总去刑部找你,是我管教不严,给你平添许多烦恼,字卿别跟她一般见识,不懂人事的小孩罢了,往后我定好好监察她,不会让这事影响你以后的婚事。”
“没有,”谢字卿笑意冷了些,“我也把她当妹妹看。”
宋既安心想,那再好不过,笑着揖了一礼:“字卿大人大量。”
宋既安愁眉苦脸,宋疏遥却是喜上眉梢,她摇摇晃晃溜达回房间,小蝶正在屋内候着,看清宋疏遥后赶紧凑过去,一边服侍她脱外袍,一边小心问道:“娘子,如何?”
她今日负责给宋疏遥打掩护,无论主子怎么逼问,都一口咬定宋疏遥是去了国子祭酒薛大人府上找薛冷竹,还是最后宋既安发现不对,黑灯瞎火地出门找人。
宋疏遥见小蝶期待的眼神,故弄玄虚地垮着脸,小蝶顿时也泄了气,安慰道:“那谢侍郎看起来就不好接触,不怪娘子,没成也是正常,娘子跟他断了就罢了。”
听着小蝶絮絮叨叨,宋疏遥不禁笑出声来,与小蝶执手相望:“今日,挺好。”
小蝶一顿,旋即面露喜色:“成了?”
“算是,”宋疏遥眨眨眼,“可能多日未见,他看我新鲜,不仅留我用午膳,还送我回府,至少今日对我没那么讨厌。”
毕竟今日算是有求于她,明日就不好说了。
小蝶不解道:“谢侍郎真是奇怪,若是讨厌娘子,该是和您划清界限,若是喜欢娘子,那便该跟您推心置腹,怎的还能随意变化?”
宋疏遥看着房梁想了想:“刑部公务繁忙,状况不断,久而久之,再正常的人都可能有些古怪。”
甚至变态。
“那确实。”小蝶认同道。
做工的人没有不疯的。
宋疏遥沐浴完毕,一点没敢歇着,趁着新鲜赶紧写这一日的感受,记录完毕就接着写文章,可谓是文思泉涌。
黑夜和痛苦往往催生艺术。
一夜未眠。
暮色朦胧,月下柳稍,五更天时宋疏遥才稍稍有些困意,落笔睡下了。
直睡到日上三竿,宋疏遥起来时宋既安已经下朝,他看着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宋疏遥,疑惑道:“又怎么了,鬼附身了一样。”
“嘘,”宋疏遥把食指竖在唇上,“别跟我说话,我还没睡醒。”
她趿着鞋缓缓飘过去,宋既安蹙眉,一把揪住她的领子:“别走,有事问你。”
宋疏遥微微抬眼,立马道:“我知道,我消停点,不去找谢字卿了。”
这几日不去了,她的灵感已经足够了。
宋既安没接她的话,自顾自道:“腊月二十三的宫宴你去吗,陛下跟父亲议事时特意提了你,让带你去散散心。”
“嗯?”宋疏遥想不通,“我何德何能,陛下怎么忽然提到我了?”
“这次宫宴,东都的名门贵女大都会去,”宋既安道,“兴许是给几位皇子选王妃。”
选王妃的事情不是空穴来风,贤王李庭,太子李恒都是只有侧妃,未封正妃,四皇子李朔今年二十,刚封了礼王,还未娶妻,长乐公主李婉今年也有十八,若有心思,也该相看驸马了。
宋疏遥很少去宫宴,就三年前中秋宫宴去了一次,还差点被指为太子妃,这件事每每想起都心有余悸,从那之后她更加不愿去了。
宋世群是李岳川最宠信的大臣,手握大权,自然有不少人想通过她结交宋世群,她虽心如止水,可很难保证不会百密一疏,作为官员家眷,她躲得远些,也乐得清静。
不过这次踏雪寻梅东都贵女都要出席,她若不去,总有骄横之嫌,传出去也不好听。
“那就去吧,”她思索片刻,应了一声,“可需要提前准备什么,诗文?书画?需要当众露一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