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疏遥被请进了谢字卿的房中。
“坐吧,”谢字卿顺手擦了擦书案旁椅子,“若是无聊可以看书。”
面对宋疏遥时,他足够漫不经心,仿佛她只是同僚的妹妹,除此之外两人没有什么别的联系。
宋疏遥忍不住去看他。
今日的谢字卿与往常大不一样,日光透进来,薄纱般的光束里,他好似一只迎风飞舞的脆弱蝴蝶,如梦似幻。
她甚至开始幻想,这般破碎清冷的人若是跪在无边无际的漫天风雪里,定是好看极了!
她暗暗窃喜,反复欣赏,终于被谢字卿眼神警告了,睨了她一眼,冷淡道:“别这么看着我。”
时隔许久,这是两人说的第一句话,宋疏遥心中一动,分别了这些日子的隔阂仿佛一瞬间都消失不见,他又是那个对她不耐烦,却还留她吃饭的谢字卿了。
宋疏遥笑着抿了抿唇:“是,不看了。”
嘴上这样说,目光却毫不收敛地划过他的轮廓,落在他苍白的嘴唇上问道:“你伤得很重吧。”
谢字卿道:“还行。”
宋疏遥走近两步,端详他的脸色,颇为心疼道:“那日怪我,拉着你在雪地里跟我叙话,早些带你去寻太医便好了。”
他有些疲惫,半睁的眼中流露出些许倦意,听着耳边的叽叽喳喳,好像窗外的鸟儿叫,忽然后悔为什么要把宋疏遥留下。
不错,他为何要把宋疏遥留下?他探寻般地抬眼,目光恰好跟宋疏遥相对,她眼中星光点点,指尖指了指他的胸口,小声问:“你是这里受了伤吗?这是否就是所谓的内伤?他是如何打你的,这种内伤有伤口吗……”
面对和旁人截然不同的关注重点,谢字卿忍不住审视她,她莫名的求知欲让谢字卿觉得不安,她对待朝堂之事的了如指掌,面对疑案的抽丝剥茧,甚至是皇家党争的一眼洞穿,都让谢字卿觉得眼前之人并不简单。
“你没有其他身份吧?”谢字卿忽然问。
不愧是经验丰富的刑部官员,她不过随口问了几句,便被敏锐地捕捉到不对劲。
“哪能呢,”宋疏遥的眼睛骨碌一转,“有谢侍郎盯着,我也不敢造次。”
谢字卿盯着她:“哦,你最好不是,乱臣贼子。”
宋疏遥强装镇定,乱臣贼子?她肯定不是,她顶多算是个写禁书的暴徒。
连忙摆手:“大人抬举了,我哪有那能耐。”
谢字卿没再为难她,翩翩然走到榻边坐下,两个侍女端着茶点进来,将托盘中的水果点心一一布在桌上,谢字卿瞥了一眼,吩咐道:“桃李切成小块,葡萄也要去籽剥干净。”
宋疏遥有个毛病,平日吃瓜果必须切成极小的小块,有皮有籽的都不吃,怕弄脏衣裳和脸颊,真是娇气极了。
听见谢字卿还记得她的喜好,宋疏遥喜上眉梢,甜甜笑道:“多谢啦。”
谢字卿没应声,微一拧眉,只觉胸闷气短,连连两阵轻咳,宋疏遥话本看得多,知道重伤之人这样一咳便是要吐血,连忙抽出自己的手帕,一个箭步迈到他身前,眼疾手快地将手帕轻轻按在他的唇上。
突如其来的一阵幽香宛若水流,从鼻腔流入,迅速侵占了五脏六腑,谢字卿微微一惊,这简直比一支冷箭还要令人惊恐。
他下意识地攥住了宋疏遥的手腕。
那力道不小,疼得宋疏遥瞬间就红了眼眶,水光潋滟的眼珠望着他,不迭道:“疼疼疼……”
谢字卿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松开手怔忪了片刻,那一瞬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他道:“抱歉。”
宋疏遥顾不上手腕的剧痛,连忙翻看那手帕,并无血迹,这才放心道:“没吐血就好,吓死我了。”
“……”谢字卿心里不太舒服,乱七八糟的让他心力交瘁。
“手帕留下吧,我让侍女洗完了再送还给你。”谢字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