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很好,吕绩只觉天都塌了。
一个谢太尉之子,一个宋相国之女,沈清正恨不得立刻把所有人都杀了,自己再去跳江,他的心中好像发了一场堵不住的洪水,脑子里浑浑噩噩的。
吕绩暴跳如雷,用刀尖指着沈清正:“沈清正,你不是说被抓的两人已经承认自己是细作?这就是你审问的结果,鲲鹏军的将领都是干什么吃的!”
沈清正无话可说,快要把槽牙咬出血来:“都是属下之过,还请大人责罚!”
钱裕知道自己必然被追责,先大声举报道:“回各位大人,都是末将的手下刘辅,他急功近利,谎报实情,这才蒙骗了大将军,还请大人们治罪!”
刘辅的脊背瑟缩一下,之前在寺庙里抓人的老七和魁梧汉子也一起瑟缩了,三人连连扣头:“小人罪该万死……”
“泽州军营,天子脚下,竟然出了这等是非不分,指鹿为马的丑事,鲲鹏军是该整顿了,”吕绩慷慨激昂道,“今日涉事人等全部严惩,一个不许放过!”
说罢,他扬了扬手,旁边的一队兵便唰啦啦迎了上来。
宋疏遥心中一紧,一个都不放过,这就是要杀人了?为首的几个将领必然不会被直接处死,直接处死的只有那些听从上意什么都不知道的兵,这些兵为大渊卖命,此刻若因为误抓她的事死了,她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儿。
那队兵眼见就要捆人了,宋疏遥刚要说话,就听谢字卿淡声道:“吕伯伯且慢。”
吕绩一挥手,那边的动作立即停下了:“嗯?贤侄?”
“这些兵士所犯罪责不同,不该关于一处,同罪论处,”谢字卿环视四周,目光从老七这等小兵移至刘辅,再到钱裕,最后落在沈清正身上,“诸位所犯律法粗略算来,便有带刀入佛堂,滥用私刑,屈打成招,擅自定罪数条,还容下官详细考量,再做处罚。”
若非大渊现任的刑狱监察官员都没有定罪的职权,沈清正见他侃侃而谈,这才想起来问他:“敢问谢公子官任何职?”
谢字卿第三次自报家门:“在下刑部侍郎谢字卿。”
沈清正心里一沉,好死不死,还惹了刑部的人。
去年他接触过一个叫宋既安的御史中丞,就是这个宋既安用挪用军饷的由头参了他一本,才有了后续两次巡查御史的探访,好在这事一直没过刑部和大理寺,可是今日,千头万绪汇到一处,宋既安的妹妹,刑部的侍郎,全都一股脑找上门了。
可即便是刑部侍郎,没有李岳川的授意也不能名正言顺地调查鲲鹏军高级将领,一个四品侍郎,若不是背靠东都谢氏,沈清正还真没把他放在眼里。
这样一想,沈清正又稳了稳心神,他脑子转得飞快,权衡片刻便有了算计,今日之事顶多治他的贪功冒进,治下不严,得罪了谢家宋家并不要紧,他为太子办事,靠的是张皇后,是张氏士族,只要太子还在,只要太子登基,他就还有翻身之日,此刻吕绩应该比他更慌才对。
想通这件事,沈清正的腰板顿时挺直了不少,面对吕绩刀子般的目光,朗声道:“谢侍郎,宋娘子,今日多有得罪,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沈某甘受一切责罚,不过此事是我军中之事,该由吕大都督按军规来办,就不劳谢侍郎治罪了,若两位贵人是来泽州踏青游览,明日我拨一队兵给两位护驾。”
沈清正一通越级指挥,趾高气扬,避重就轻,吕绩哪里受过这等气,大怒道:“沈清正,你乃戴罪之身,岂敢大放厥词!”
沈清正抱拳,义正言辞:“大都督,这是两码事,况且末将既未下狱就不是罪臣,大渊律都未给末将定罪,怎么在大都督这里末将就成了戴罪之身?”
片刻间他就反客为主,甚至准备给吕绩安上几项莫须有的罪名,他显然已经奔着鱼死网破的方向去了,就在他慷慨陈词之际,忽听谢字卿道:“沈大将军想要定罪?这有何难。”
沈清正一愣,随即眉心紧皱,问道:“谢侍郎这是何意啊?”
谢字卿略整衣袍,从怀中掏出一块方正的玉牌展示在众人面前,沉声道:“有旨意。”
帝王玉令,见之如见圣上,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懵,包括宋疏遥,她当真以为谢字卿来泽州是为了踏青,被抓到军营也纯属偶然,可谢字卿竟然是带着圣旨来的,此刻她才发觉谢字卿此行没那么简单。
众人跪倒一片,沈清正疑狐地弯下腰去,听谢字卿道:“圣上口谕,鲲鹏军大将军沈清正贪墨军饷,中饱私囊,现有实证,停职待办,其手下一干人等收押泽州刑狱,军中事务暂由泽州大都督吕绩督办。”
话音刚落,沈清正骤然抬头,竟然一撩斗篷起身了,吕绩手下的两个兵立即上前想制止他,却被沈清正甩开到两边,他直直逼到谢字卿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道:“谢侍郎,这是圣上口谕?既然已有实证,为何不过中书省直接颁发圣旨革了我的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