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头,恰迎上毕然之问询的目光。他不动声色地一抚袖子,又冲毕然之点点头,神鸟心领神会地凝重了神色。
“夫人,今天是您的大日子,我们不便再叨扰您了。”姬纥率先起身,拱手道。“今日我等宾至如归,容我向您道谢。”
黄瑾也站起身,心不在焉地回礼:“周代不周,多多海涵。”她的目光只在姬纥与毕然之的身上略微停留了片刻,转瞬又飞到堂外去了。
见她已无寒暄心思,姬纥与毕然之不再多留,顺着小厮的指引往黄府的大门走去。
一路无言。
经过神堂时,姬纥望见那几株移栽的银杏树中已有一棵枝干细的被凌冽寒风吹折了数支树杈,也许是见不到初春了。
“苏生死者,除你之外,没人能做到,对吗。”姬纥道。
毕然之闭了闭眼,什么都没说出口。
谢如虚与闻藏赶到巴神寺正门口时,夕阳正要西斜。
在门边最显眼的位置踱着步的穆林看到两人终于前来,长长松了一口气,赶忙迎上来:“你们终于来了,差点错过时候。都补好了?妖都进不来了?”
谢如虚摇摇头:“城外禁制的状态比我们想象的更糟糕,已经千疮百孔了。闻藏又不擅长修补禁制,所以我已经修书去请他人了。”
“以我目前的术法确实无能为力,少则三日,多则五日后,禁制才能被彻底修补好。”闻藏讷讷道。
他方才在城外已尽全力一试,只是言城的禁制术法实在过于精密,并非一朝一夕间便能由一个不精此道的鹿妖来修补的。谢如虚当即修书一封给驻守南疆的蛛妖,然南北奔波必然需要时间,恐怕这几日只会有更多的妖进出自如。
“今日可否有请神入门之人?”谢如虚一边往寺里走,一边问穆林。
“有。”穆林立刻答道,嘴角勾起志在必得的笑。“半炷香后,便是今日吉时。已经有人候在里面了。”
谢如虚满意地点点头。今日终于有些顺她心意的事情了。
三人走过前殿,入目便是数十个穿着统一的家丁正整齐地站在正殿前的院中,最前面的一个家丁正双手举着一托盘,其上放着一块未经雕琢的乌木,足有一个成年男人的头两倍大。两侧有神侍打扮的灰袍人安静地来来往往,偶尔与举着托盘的家丁交谈几句。
正殿的巴神大像前跪着一个身量颇高的男子,正是今日的迎神之人,此时正双掌合十闭目冥思。他身侧香炉里的半支香正落下一线香灰,堪堪正要燃尽。
“等会他们应该会把木头放到右边的偏殿里。”穆林指了指右手边门扉紧闭的偏殿。“我刚刚看到不少神侍在那里面熏香洒扫。”
“我们要先进去,不能被任何人发现,然后在偏殿里面找到一个视野良好的藏身之处。”谢如虚在脑海中根据房屋形状大致勾勒出殿内可能的陈设,迅速思考着对策。
一直不发一语跟在两人身后的闻藏突然笑了。谢如虚挑眉回头看他,只见他笑意盈盈地望过来,轻快道:“如虚姐,你是不是很少和妖一起出任务?”
话毕,闻藏的眼底短暂闪过一抹金色,随即伸手握住谢如虚的手。谢如虚只觉一阵暖流从手掌相握处涌入身躯,方才还冰凉的手心中仿佛被融融暖阳烤过一般。
穆林忽地大骇,往后猛退一步。“如虚姑娘,我、我……看不见你了。”他无头苍蝇一般四处张望。“你还在这里吗?”
“我就在你面前,没有走动过。”谢如虚举起双手,发现自己也看不见自己的身躯了。
“隐匿术法。”闻藏邀功似的凑到她面前,圆眼睛里尽是得意。“附带一个温热术,你的手太冷了。”
谢如虚把视线从闻藏凑得太近的脸上移开,有些庆幸现在没人能看见她的表情。
“给我也来一个嘛,闻兄!”穆林撞撞闻藏的肩膀,看起来对妖的术法有着十足十的好奇心。
闻藏运起妖力,在他肩膀上随意轻拍一下,又给自己施上隐匿术法。转瞬间,三人便就这样消失在了言城冬日干冷的空气里。
“走吧,现在方便多了。”谢如虚悄声说。
话毕,她无视了穆林“原来这就是妖术啊”的碎碎念,领头朝着右偏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