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笙听完她的话又开始犹豫。
真的只是因为沈贺屿的表白吗,说到底是她既期待又害怕,心里自相矛盾。
杨知溪看江笙的表情在纠结、在苦恼、在不断变化,干脆说出了心里的想法:“其实我觉得你可以试试呢,咱俩虽然在一起生活了两年,但是我观察过你,好像除了工作就是在家呆着,我从没听你说过自己朋友的事情。”
她是真的希望江笙能够打开自己,江笙不说,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有几次跟对象路过小区的公园,她离得很远就看到了江笙。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靠椅上,也不玩手机,一味的环视周围的一切,也从不向她说自己的任何事,好的坏的,住在一起这么久甚至连情绪都感受不到,像常年缺油枯旧的机器,毫无生气。
“你还没谈过恋爱吧?”
“嗯……”江笙略微尴尬的点头,“我……我没有经验,而且你说的很对,我也没有什么朋友,他那么热情,我相反又不喜欢太热闹。”
“你计划过以后的生活吗?”杨知溪问。
“……或许是一个人。”她说。
江笙从没认真想过之后的日子怎样往下过,她能看到杨知溪眼中的光亮,从日常的交流中也知道她过的很幸福,说实话她很羡慕乐观有趣的杨知溪,不管多大的事放声大哭一场第二天就又相安无事了,从来不内耗自己。
而江笙却恰恰相反,对她来说,没有希望是件糟糕而又空落的事,只能得过且过,走一步算一步。
杨知溪觉得江笙的回答怪怪的,放下碗筷拉起她的手:“江笙,你不能这么想啊……”
手心突然被一股软乎乎而又温暖的小手握着,江笙觉得这种感触很微妙,她并不反感,反而想被人再多握一会儿。
“我……”
因为杨知溪的触碰,江笙心口流过一股暖意,这个举动让她觉得相处自在,好像和杨知溪的关系又近了些,她将自己的另一只手搭在杨知溪的手背,思前想后决定相信她的建议。
江笙想到了过去,看着杨知溪说:“你知道我高三为何不读了吗?”
杨知溪回想道:“那时听班里的人说你生病了,我记得我还去你家找过你,但是连续两周你都不在家,就连手机都联系不上,后来我们就断了联系。”
“我确实生病了。”江笙没有否认,而后一脸平静的说,“但是这个病让我差点让我没挺过去。”
杨知溪震惊的看着江笙,手迅速抽回来,脸上布满了惊讶。
江笙知道自己的话吓到她了,也同样注意到杨知溪的神情,手上没了热感,她只好尴尬的收回手放到餐桌下。
“怎么回事啊?”杨知溪蹙眉看她。
江笙默默吸了口气,有些恍惚的看着杨知溪,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她。
“因为我得了抑郁症,这个病还真是会找时间偏偏在我快高考来,那时我根本没办法集中精力学习,身体很糟糕所以住了院。我住院有过三次自杀,药物的麻痹让我的记忆倒退,第一次自杀时,我把病房里的坚硬东西摔了个遍,试图找到尖锐的利器割断手腕,但没成功,手机就是在那次摔坏的。在那之后,第二次、第三次都是护士拦下了,三次计划都失败了。”
杨知溪想过无数种可能,想过她可能治好了病转学了,想过她搬家了,想过她退学,但就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真相。
江笙说的越平静,杨知溪就越担心,她起身拉起江笙,动作温柔的将人带到客厅的软沙发上。
她对抑郁症有所听闻,也看过电视剧的片段,自己隔着屏幕都觉得心疼,何况江笙经历过。
听着江笙的描述,杨知溪想起那些电影桥,眼睛有些泛红,对江笙用几乎最轻的声音说:
“一定很疼吧……”
然后,杨知溪哭了。
江笙看到杨知溪泛红落泪的眼睛,心脏抽搐了几下,在这一刻,她似乎体会到了来自朋友的关心和心疼,明白了朋友存在的意义。
突然的,江笙不想伪装了,想把自己憋了好多年委屈说给杨知溪,想倾诉给她。
她出于对杨知溪的顾虑,吱声问了句:“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我现在已经好了……”后半句明显压低了声音,因为担心自己现在的情况还能不能控制。
杨知溪被她的话惊吓,她不理解江笙为何能如此平静的说出自己的痛苦,声音已经哽咽:“江笙,你为什么不哭啊,一定很痛苦吧……”
江笙抽出纸巾去给杨知溪擦眼泪,因为那句“你为什么不哭”再也绷不住,委屈一下子全涌上来。
她在过去的几年已经流过数不清的眼泪,尤其是想死却又死不掉的时候,她只能窝囊的坐在角落流眼泪,所以已经麻木了。
江笙自嘲一笑。
“那时,我想过很多办法,可是房间尖利的物器都被收了起来,我的房间有一扇小窗户,但外面被按上防护网,我整日坐在病床上,也没有一个人能说话,我的父母似乎被我吓到了,他们每次只敢在门口远远的看我,却一句话也不敢和我说,我看着他们满脸担忧的样子只觉得自己活的很失败,只恨自己偏偏得了这种病。”
说到一半,江笙感受到脸上的湿意,当她摸到眼泪时,内心深处像淌进了一股温热的泉水,温暖全身。
“不过还好……还好最后治好了。”
江笙用手抹掉眼角想要再次跑出来的泪,而身旁的杨知溪哭的稀里哗啦的,纸巾用了四五张。
“好了,不要哭了。”她没安慰过人,只能嘴上说着别哭了手上去递纸,除了这一句根本想不到该怎么让人不哭。
“江笙,我心疼你,真的很心疼……”杨知溪好不容易控制住情绪,一脸心疼的抱住了江笙,断断续续的哽咽。
“知溪,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听我的故事,还愿意给我拥抱。
“你会觉得我很吓人吗?”江笙不安地问她。
杨知溪急忙擦干眼泪,抬头否定:“我不会的,我会陪着你,你放心,以后我就是你的朋友,你有困难都来找我在,我一定尽所能及!”
她要是早些知道,江笙说不定就不会这么孤单了。
听了这些,她瞬间想明白了在公园里的江笙,那个孤零又无助的背影。
杨知溪觉得气氛太沉闷,想让江笙忘掉这些难过,连忙转移话题:“我感觉自己好煽情啊,我眼睛是不是肿了?”
江笙观察一番,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