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宽约数万里,幽灵千千万,可奈何桥上幽灵只能一个一个地过,世间人是成批成批地死,如此进多出少千千万万年,以至如今如今幽灵无数,只增不减。
江嵬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运气能找到肃宁,也不知道这种有或者永远没有意义的行为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才结束,可他知道,他是最没资格说结束的那个人,师门因他不宁,他心中不安,却也无计可施。
他们一次又一次进入忘川,一日又一日无功而返,有时候林枝净或者有事,就会叫几个师兄带他进去。忘川之上无春秋,四季之内皆相同,江嵬每过一日都在离魂驿屋子的桌下刻上一痕,某日来细数这些划痕才发现已经过了整整一年。
这日一早,今日是江嵬和林枝净,孟元君一同前往忘川河畔,等到上了那位女船家的船,穿过这条穿行过无数遍的河,最终慢慢停在了距离昨日更远一些的地方。
幽蓝色的光圈将三人包裹其中,透明的结界之外很快就被无数幽灵占据,江嵬提着灯目光从一个又一个幽灵模糊不清的脸上略过,他修为不够,生魂频繁入死地早就损耗过度,林枝净每次回去还得替他耗费神力凝魂固魄。
肃宁,如果你能感觉到,就快些出来吧!你阿娘在家里做烧饼等你回去。
江嵬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祈祷,招魂灯向来不摇不晃,风吹不灭,不知为何此刻竟像是有感应了般,眼光两下,突然灭了,江嵬低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师尊,灯灭了。”
忘川如墨似渊,光圈本是这无尽暗流中唯一明亮的地方,这时,不知怎的,整个屏障表面突然出现一条条的裂缝,下一刻,就毫无征兆猛地炸开,围在外面的无数恶灵见状瞬间欢呼雀跃疯狂向三人扑来。
这一切变故发生的太快,
本该是绿色的幽灵浑身开始出现出不正常的红色,慢慢地变得越来越红,直到最后完全覆盖了原来的本色。灯笼不知已经掉落在何地,赤羽冥冬飞现他手,江嵬就势抓住手起刀落毫不犹豫斩杀扑到自己身上的恶灵,手起刀落,一刀一个。
但还是双拳难敌四手,后颈、手臂、小腿等多处皮肉皆被生生撕扯下来,血雾在水中散开,生魂之血立刻又引来更多的恶灵。
孟元君以剑抵地,以他为中心形成一道屏障将自己护住,屏障承受着数以万计恶灵的撞击,他也是自顾不暇。林枝净随身携带的桃花扇摇手化作长剑,手指快速在剑身之上滑动画符,符成整个剑身瞬间金光大涨,他飞至半空一剑挥出,剑势如同白虹现世照亮整个幽暗的川底,霎那间,整个川底白光笼罩,强劲的剑芒毫无错漏地覆盖各个角落。
刺眼的金光让江嵬根本睁不开眼,只能偏头暂避。待一切归于平静,目之所及之处恶灵纷纷化作灰烬,自此消散于忘川河底。
林枝净收了剑闪身到江嵬旁边一把将摇摇欲坠的他搂住,有些好笑地说:“这一年我见你对修炼还算上心,没想到修的是胆量。”
江嵬微扯着唇笑了笑没接话茬,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转而问道:“师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元君提剑走过来,一脸凝重说:”师尊,这忘川下面竟然有上古遗阵。”
林枝净意外地看向他:“怎么说?”
“五年前隐族的混元厄魔阵威力之大弟子至今难忘,方才那些恶灵发狂之时,我感觉到了和那日同样的气息,刚刚突然而来的变故怕也是因为此。”
林枝净点点头:“你现在这敏锐度可是超过你大师兄,我刚刚也感觉到了,不过这个阵法比上次隐族那个半成型的假货威力可要大多了,应该是被先神封印在这里的,封印了这些年还能有这么大余威影响忘川的幽灵,我们还是不要凑过去了免得被波及。”
话音刚落,江嵬就看见眼前有血雾散开,新鲜的血液在他面前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吞噬不见,他还没反应过来整个地面就开始剧烈晃动,从远处再次游过来的幽灵顿时四散而空。
前方暗流涌动,整个川底都在翻腾,地面开始疯狂震颤,只有前面一片黑暗之中开始红光乍现,慢慢覆盖了整个天地。
“封印松动了,元君,护好你师弟。”林枝净说完,飞身直入前面红光大涨的混沌之中。
“师尊!”江嵬向林枝净离开的地方大声嘶喊,突然,一根藤蔓自脚腕处缠绕向上,瞬间将他紧紧缚住,“师兄。”江嵬回头,不解地看着孟元君。
孟元君敛眉不语,长剑飞天,以手指地迅速在江嵬四周画出一个结界。画好后拿过诛天,只对江嵬留下“不要动”三个字就顺着林枝净离开的地方消失不见。
江嵬:”……”
忘川之中竟然会有上古凶阵,可这阵法不是被封印了吗怎么会突然松动,江嵬冷静下来,瞥见自己身上那狰狞的伤口出神地想,总不会是因为它?
前面红光冲天,只是他现下只能原地看着,江嵬总觉得事情不对可现在脑子一片混沌根本没空细想。
他没忘记几年前六界几个尊神合力才破解的上古凶阵的威力有多大。那只是个还不完善的法阵,那这个呢?
“你怎么来了?”林枝净身在法阵边缘,看着无数条泛着红光的阵法符文时隐时现,双眉紧蹙。
孟元君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恭敬地道:“弟子不放心师尊一个人,师弟那里我给他留了一个结界,若是有事,我能感应到。”
林枝净没在多说,只看着前面按耐不住将要爆发的凶阵疑惑道:”究竟是为何封印突然松动?”
孟元君眸光微动:“方才七师弟流血了,应该是受生魂之血影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