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宁玄房中的灯烛熄灭,一片漆黑。
————
宁渊再度步入婚房中。
红烛摇曳,馨香浮动,一室空间皆若置于赤色琉璃中。
大红锦绣幔帐卷起,系在千工拔步月洞床侧,云语容躺在流光锦被中,似乎安静地睡着了。
他把食盒悄悄放在桌面。
走到花梨木竖立柜,取出一卷被褥来到窗边,弯腰将罗汉床的几凳移开,准备亲自动手收拾临时睡榻。
尽管他动作轻巧,云语容还是醒了。
她睡在床铺靠里的位置,掀开一角被子,露出雪白的亵衣。
宁渊犹未察觉,兀自铺被。
云语容侧身,做贵妃躺的姿势,前臂支着头部,腿惬意地弯曲着搭在被上,嗓音清嫩如新芽,“夫君回来了。”
柔荑在微凉的锦被缎面上轻拍,“你我新婚夫妇,哪有分床而眠的道理?我给夫君留了外侧的位置。”
“夫君”二字,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好似一双轻柔的手按压着他的心脏。
这勾栏之风,就是她故意做来恶心他的。
宁渊读圣贤之书,定会心生反感。
只有当他真的动怒了,才能看清他真实的态度。
宁渊停下手上动作,静立片刻,转身向她走来。
他坐上床头,身上喜服齐整,上身前倾,刀裁般英挺的眉目逼近。
云语容迎着他的目光懒懒地坐起,眉目含情地望着他。
宁渊的目光却是深沉安静的,不带一丝起伏,注视着她。
红光昏暗明灭,帐中女子五官看不分明,有些熟悉,也有些陌生。
她身姿柔弱如蒲柳,收敛蛾眉,剪水双眸眼波流转,透着慵懒的媚态。
洁白耳垂上,一对琉璃耳坠莹莹生辉。
犹记得云语容小时候来家中做客时,少年宁渊怕她孤单,特意邀请了几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官家小姐陪她玩耍。
小云语容不学贵族小姐们的淑女仪态,只是盯着她们漂亮的耳饰看了半天,说:“耳环晃晃悠悠的真有趣,我也要穿耳。”
晚间,嬷嬷备了香油,用花椒粒将她的耳垂揉薄。
小云语容郑重的把一枚银针放在他手上,说:“表哥温温柔柔的,想必穿耳也不会痛吧,你帮我穿。”
少年宁渊捏着银针,手心沁出了汗。
轻柔跳跃的烛光下,她的耳垂被揉得红薄,近乎透明,耳垂上有一粒芝麻大的红痣。
他在红痣边下针,一针穿透,顿时血珠涌出。
小表妹疼得龇牙,却把另一边耳垂凑上来让他再穿,说不痛。
待她耳洞长好,便有一双碧玉耳坠挂上耳垂,轻灵的耳坠随着主人的奔跑在腮边摇晃。
此时的云语容和幼年时判若两人。
若不是认得她耳边红痣,险些要将她认作别人了。
许是想心事入神,不知何时,宁渊的手触碰到她的耳坠,手指在她的耳畔流连。
“我的耳坠有何不妥?”云语容的询问将他的思绪拉回。
宁渊猛然收手,意识到自己失态,“抱歉。”
云语容眉头一皱,声音冷了几分,“哥哥这般小心翼翼,客气疏离,当真要扮演夫妻吗?”
宁渊很快平复了方才的不自在,冷淡道:“夫人说什么,要与我同塌而眠?”
“那是自然。”
宁渊道:“夜已深了,既然要做足全套戏码,夫人为我更衣吧。”
宁渊双眼闭着,长臂垂落,舒展地站在床边,静候着她的行动。
云语容轻轻一笑,莲步移到他的身侧,张开双臂圈住他。
宁渊闭着双眼,纹丝不动。
云语容心中呵呵一笑。
有长进了,但是不知道他究竟能对她容忍到何等地步。
她解开腰带,喜服瞬间松散开。
“夫君身上的味道好奇怪。我闻闻。”
她用食指轻轻托住他的下巴,指腹清晰传来男子下巴磨砂般粗糙的触感,而她手指的温软柔腻也在同时钻入他的意识。
宁渊浑身僵住。
云语容仅凭一根手指便能引导他身体前倾,以至于二人鼻尖几乎相贴。
云语容侧头去嗅他衣领上沾着的淡淡香味,在他耳畔说话,兰香轻吐,“这香味是在何处沾染的?”
软热的风吹得他耳根发痒,她抚摸着他胸前的衣料,令指尖沾上残留的香气,然后送到他的鼻翼下。
宁渊的鼻尖是她香甜的呼吸萦绕,恍惚间,她柔嫩莹润的手指仿佛藤蔓将他周身缠绕。
若再稍加留恋,或恐坠入无底深渊。
他撑住她的肩膀隔开距离,哑声道:“够了。”
云语容眼睛笑弯,如坠星辰,“我是什么人,哥哥难道不知道?你敢让我宽衣解带,就得有以身饲狼的准备。”
她笑声如细碎银铃,偷觑他的反应,“红尘中声色犬马,哥哥这般生涩,可怎生是好?”
她的手直接覆盖上他撑着她肩膀的手背。
如此大胆、热烈。
宁渊的眼睫狠狠颤栗几下,深吸一口气,“妹妹放手。”
“不放。”
下一瞬,眼前幔帐旋转,她被他推倒在床。
“哥哥好兴致啊。”云语容弯唇微笑,手臂环住他的脖子,稍稍用力把他往下压。
宁渊俯视着她,眸子冰寒,“玩够了没有?松手。否则……”
“否则就用家法罚我是不是?哥哥刚才应允我什么,忘了?”云语容松开他,兀自坐了起来。
“只是稍稍一试,哥哥就动怒了,就要用家法罚人了。这假新娘我还是别当了,免得万一有冒犯之处,落得我的不是。”云语容幽怨的看着他,有几分委屈。
“我说过要罚你了吗?”
宁渊横了她一眼,走到罗汉床边,铺好被褥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