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兰曦惊了一瞬,旋即讥笑,“看来你都知道了,姐姐。”
这声“姐姐”喊得意味深长。
云语容嫌恶的推开她的脸,“别这么叫我。我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关系?”萧兰曦哑然大笑,眼神忽的变得疯狂,“没有关系,为何我们会长得这么像?没有关系,为何萧雨兰分明不是我娘,我却要她而被取名兰曦?你为何不敢承认,你和我的父亲都叫做陆斯臣?”
陆斯臣。
这个名字像是一道魔咒,将云语容压得动弹不得。幼年时可怕的记忆如开闸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备。
那个负心的男人……从他抛下她们母女,另娶新欢那日起,就不再是她的父亲了。
云语容如被冲在岸上的鱼,大口呼吸,拼命抓住一丝理智,“我的父亲是云安。而你作为继室的女儿,更加与我不相干。”
当初母亲不顾家人的反对和陆斯臣在一起,陆斯臣离开时根本没有在乎她们母女的死活。
萧雨兰本就是个骄傲的女子,被抛弃后不愿回家,也从不和云语容提起娘家,后来她因浮图毒去世,三岁的云语容被云安收养,她始终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就是萧黎的妹妹。
萧兰曦奚落道:“相不相干我也做了这么多年的锦心郡主了。不错,我是冒充了你,可是萧黎和陆南韵不知,还以为我是萧雨兰的遗孤,把我当成了亲生女儿。
“我手臂有伤,他们问都不敢问,我性情冷漠,他们便对我千依百顺。你说他们为何会这么蠢这么好骗,我都不敢相信,扮演你会如此容易。”
虽未亲身经历,但从萧兰曦的口中足以推断往事的全貌。
当年云语容和母亲被陆斯臣抛弃,无颜回家,只得流落他乡。萧黎派人寻找萧雨兰母女,想把她们接回王府照顾,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将萧兰曦当做了云语容。
萧黎还只当萧兰曦是妹妹的骨肉,不忍心她受半点委屈,不惜将她认作了女儿。
殊不知,多年养在身边的是一条毒蛇。
云语容质问道:“你是凉国人,所以暗中为陈王做事,毒害朝中要员,目的是搅乱大夏朝局。是陆斯臣派你来的?”
这么多年对陆斯臣这个名字避如蛇蝎,今日还是从她的口中说了出来。
陆兰曦借着郡主身份的便利祸乱朝局,陆斯臣身为凉国太傅从中受益,倘若陆兰曦果真是陆斯臣安插在大夏的棋子,必定要将她除去。
陆兰曦见身份已被拆穿,干脆彻底不装了,说道:“我听说萧黎在找你,主动上门认亲的。”
陆兰曦挑衅的望着云语容,“陆斯年让我回凉国,可我偏要待在大夏。陈王意图谋反,我就勾结他,宁家庇护着云家,我就嫁给宁渊,我就是要把周王府和宁家一步步拖下水,让他们万劫不复。”
云语容仿佛处身于寒潭中,一股寒意顺着背脊爬上,蔓延向四肢百骸。
假如云语容没有赶在婚礼时来到宁府,陆兰曦顺利嫁给宁渊,首先宁玄便会被毒身亡,百官失首,接着陆兰曦会趁乱做出什么?
她暗中勾搭严淮,目标只会是皇帝。
一旦她故技重施令皇帝服下浮图毒,宁家立刻会被满门抄斩,周王府和云家也统统不能幸免于难。
届时大夏国君被杀,陈王趁乱夺权,朝局大乱。陆斯臣趁势率军攻打大夏,立下不世之功,他在凉国的地位将会变得高不可攀,直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仔细想想,陆兰曦主动请圣上赐婚宁渊,当真是一步一箭四雕的好棋。
云语容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冷道:“王爷王妃对你这般好,你也忍心陷害他们,你可真是恶心之至。”
陆兰曦立即跳了起来,怒道:“我恶心?你就干净了?”
陆兰曦脸上浮现阴阳怪气的笑,“宁渊知道你是被云安收养的吗,知道你的亲生父亲实则是凉国太傅陆斯臣吗?什么表哥表妹,恩恩爱爱,我道是不知羞耻!假如宁渊知晓你是敌国高官之女,他该会何等厌恶此时与你的亲近?他从此都不会再靠近你半步。
“你明明心里很清楚,还要屡屡撩拨他。云语容,究竟是我恶心,还是你自欺欺人来得更加恶心?”
“你住口!”云语容厉声喝道,身子止不住发软,扶住落地瓷瓶。
瓶身冰凉的触感传入她的掌中,似将她的心脏也冻封住了。
虽然不愿承认,但她明白,陆兰曦说得每个字都没错。
何止宁渊认为他们不会有结果,云语容更加明白,她和宁渊从一开始就绝无半分可能。
纵然被陆斯臣抛弃,她的骨子里仍流着陆斯臣的血,她是敌国臣子的女儿这点永不会变。
宁渊肩负厚望,志在庙堂,一旦娶了她,他将无法立足朝堂,这一生的凌云抱负都将付之一叹。
这些云语容早就想得清楚明白。
所以早在十二岁那年,当她得知云宁两家有意定亲时,她装作轻浮孟浪,不顾名节光临南风馆,躲过了与宁渊的婚事。
可她躲不过命运弄人,多年之后,宁渊还是娶了锦心郡主。
想到他,云语容心头的坚冰渐渐融化为水,而她自己似乎变成了一根渺小的苇草,在漫长岁月和无常世事中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