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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润竹走出店铺,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里面,润竹紧张地在自己的围布上面擦了擦手,颤颤巍巍说:“您……”
润竹飞快的抬起眼眸看了我一眼,“找、找我有什么事吗?”
“润竹。”我肯定道。
“不不不不,我不是……”润竹连忙把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什么润竹,我不认识什么润竹,想来您一定是、是认错人了!”
“不要废话了,知道你就是润竹。”我冷下脸来,“到底怎么回事,是谁救了你,江知鹤当时难道没有杀你吗?”
“这……”润竹眨了眨眼睛,他嗫嚅紧张道,
“那个,您不知道吗,当时督公大人虽然打了我几个板子,但是打完了就把我放出宫去了,然后田桓大人就好心收留了我,
之前穆老板正好想开个糕点铺子,而我又正好有以前学过这点东西,所以才会在这里的……我真的只想好好过日子,并没有什么别的心思……”
说完好似还是觉得不够,润竹连忙补充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我、我可以发誓没有半句谎话。”
其实不必多言,润竹还活着这件事情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原来,江知鹤并没有打杀润竹,甚至可能还存了那么点零星的善心,就像对沈无双一样,哪怕江知鹤恨沈长青恨得哪怕在牢狱之中也要提及,却依旧给了沈无双一条生路,甚至是康庄大道。
原来,带着狭隘、偏见的人,
竟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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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我总能做梦梦到江知鹤。
这些梦境牢笼幽影一般,将我牢牢锁在梦里。
有时候是御书房的烛火摇曳,映照出江知鹤温文尔雅的身影,他端坐于案牍之前,周身弥漫着淡淡的书香与墨香,我一走过去抱他,他便嗔笑着提起笔来,笔尖轻触纸面,那眼角的笑意,眉梢的柔情,都化作了无尽的春日艳语,让人沉醉其中,不愿醒来。
有时候又是江知鹤清瘦的身影跪在御书房外,任由雨水打湿衣襟,完全就是一只狼狈的、淋湿的孤鹤。
可是不论梦到什么,
最终的画面,却总是那一个。
总会归于那一幕。
总会回到那一天。
江知鹤一身红衣,如同泣血般鲜艳,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笔直,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抬头看我,但那双上挑的狐狸眼中,却满溢着哀切与苦楚,他朝我露出的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
我甚至分不清,我到底是想醒来,还是不想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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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江造司案尘埃落定之后,许娇矜的名声彻底打响了朝堂内外。
随着案情的结束和一众百八十个大小官员的落马,还有被官员私占的土地的归还,许娇矜的名字迅速在民间与官场传为佳话,她不仅赢得了百姓的敬仰与爱戴,更在朝中树立了不可撼动的威望。
我借势顺应民心,破格提拔,以彰其功。于是,封许娇矜为长宁侯,她正式成为史上首位以女子之身获封侯殊荣的人。
封了侯之后,许娇矜即将踏上前往北境的征途,那是远离繁华、需以铁血守护的边疆之地。临行前夕,她特意修书一封,邀请我至郡主府一叙。
我欣然应允,精心挑选了一把长弓作为礼物,准备在会面时赠予她。
踏入郡主府那扇雕花木门,大堂之内,光线柔和,我见四下无人,便觉得有写奇怪,也不见许娇矜在大堂。
反倒是目光所及之处,一位身着暗色长袍,面容被精致面具半遮半掩的男子静坐其间,正是殷陆。
见我缓缓步入大堂,殷陆的身形微动,缓缓站起身,双膝跪地向我行礼:
“草民殷陆,拜见陛下。”
“起来吧,怎么是你,许娇矜呢?”我问。
殷陆是废明帝身边的大太监,曾经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却自称草民,也算是世事难料了。
“长宁侯在路上耽搁了,命草民先接见陛下。”殷陆不卑不亢的说。
“耽搁?好吧,那就姑且当她是耽搁了,看起来,却似乎更像是你有话要对朕说。”我落座主座。
殷陆低头笑了笑,伸手扶了一下脸上的半张银色面具:“是,陛下圣明,确实是草民有话于陛下言。”
“说罢。”我道。
“陛下,那日江知鹤离京之日,草民曾去送行,古道长亭,晨露未起,草民问他要到哪里去,他说要回邕都。”殷陆缓缓道。
“——邕都,江家发源之地,原本还有些江家的人在那边,可是后来洪水突发,那里已然空无一人,尽数都是孤坟,每年清明,江知鹤都会回一趟邕都祭祖。
陛下或许不知,一个无牵无挂的人,面对万里孤坟,风萧萧兮,世间只余孤身。
而江知鹤曾经说过,若是有朝一日,埋骨之地,只求回邕都,至少不算孤魂野鬼。”
我闻言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殷陆摇摇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