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上学的车里再也没有了妈妈,只剩司机和他,这种落差太强烈,他实在没能忍住,下车一进校门就开始掉眼泪。
不想被同学和老师们注意,他一拐弯去了学校花园,躲在假山洞里偷偷哭。
小乘月在他身后下车,一路尾随,还在想路上搞个恶作剧,谁知道死对头居然半路变了道。
这肯定有问题!必须跟上去抓现行!
小乘月跟踪到了假山,听到了明显的啜泣声,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晏知归妈妈去世的事他是听说了的,想到自己和妈妈之间的亲密,他不由自主地对死对头生出了一点恻隐之心。
安慰是没办法安慰的,平日里针锋相对,要他去跟死对头说好话,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但这并难不倒小乘月,他可是家里人的开心果,哄人属于个人特长。
他故意溜达到了假山洞口附近,嘴里念念有词,跳起了骑马舞。
多余的词不会,就只记得那两句:“欧巴刚南style,刚南style!”
假山石地面凹凸不平,他脚底下一滑,“咣叽”摔了个屁股蹲儿,夸张地“哎哟”了一声。
成功把挂着泪花的小知归逗笑了。
记忆回归的庄乘月羞愤难当,当即起身扑过去掐住对方的脖子:“你给我忘了!忘了!不然我一定把你灭口!”
“你做事动机实在难以揣测,我当时是真没看懂你在干什么,后来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答案之后,才确定你就是在安慰我。”想起往事,晏知归还有些忍俊不禁。
庄乘月气急败坏:“我那是早餐吃多了去散步,觉得活动活动消化得更快一点,谁知道你躲在那里头偷看!偷窥狂,禁止你再散布谣言!”
说得很热闹,但晏知归突然意识到,现在是庄乘月失去了亲生母亲。
就算没什么感情,可连培养感情的机会都没有了。
自己好像,不该提起这件事。
于是他一反往日习惯性地对抗,勾着唇角轻轻点了一下头:“嗯。”
庄乘月对他这态度有些意外,松开了手,坐回旁边的藤椅,浅浅复盘了一下,突然明白死对头为什么突然开始做人。
洛远玉他是见过的,依稀记得她虽然不太爱笑,但很温柔,会笑着给他小零食吃。
今天情况特殊,他决定暂时放下对晏知归的敌意,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洛伯母,我的……亲妈,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晏知归声音很轻,却很笃定地说。
这一晚,议事厅里的庄晏两家人争论不休,几乎大打出手,手边能拿到的一切小物件都成了彼此攻击的武器,便签本、钢笔、各种水果、点心,时不时在空中飞来飞去。
随着时光流逝,这些西装革履、落落大方的豪门大佬们,从精神抖擞、口若悬河逐渐变得口干舌燥、疲惫不堪,衬衫领口全部松开,贵价领带都被揉成一团,就连女士们都散开头发,脱掉鞋子,只穿袜子踩在地毯上,放松已经开始浮肿的脚掌。
唯有老太太柴芷青和老爷子庄景川依旧保持着端庄大方的姿态,堪称老当益壮。
另一边,庄乘月和晏知归临时决定友好相处,分享着亲人们轶事的同时,跑去台球室切磋了技艺、打迷你高尔夫比试了高低,甚至还打了会儿乒乓球。
打探会议进展无果后,两人跑到庄乘月的卧室外间,坐在懒人沙发上打游戏,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晏知归悠悠醒转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蒙蒙亮,掏出手机一看,已经是早上七点多。
自己靠在一只豆袋上,脚上还穿着一双可笑的柴犬毛绒拖鞋。
目光投向旁边,看见庄乘月穿着T恤和运动裤团成一团,缩在另一只豆袋里睡得正香,好像一只慵懒的猫。
于是他不失时机地举起手机,准备把这一幕拍下来。
但猫是很警觉的生物,被拍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睛,扑过去抢夺手机:“好你个偷窥狂,敢偷拍我丑照!给我删了!”
晏知归本能闪躲,两人扭打在一起,可他手指还按在快门上,听到手机唰唰唰唰地不知道拍了多少张。
“很好,这下我手机里全是你的丑照,我手机脏了。”他不客气地说。
“小月,你醒了吗?”门被敲响,外边传来了孙阿姨的声音,“老爷子叫你们下去。”
庄乘月猛地一激灵,立刻把晏知归推开,趿拉上拖鞋就往外冲。
一定是讨论出结果了,先到先得!
晏知归当然不甘落后,也跟着他冲了出去。
两人一起挤进了电梯,在下行的过程中,昨夜的临时友好瞬间消失,彼此不爽地瞪了一眼。
不管是原样不变还是各回各家,两家世仇的关系肯定不可能一笔勾销,死对头还是死对头!
“妈妈!”庄乘月顶着鸡窝头跑进了议事厅,看着全员黑眼圈的两家人,迫不及待地问,“你们打算怎么办?”
晏知归同样一路小跑,但在进门的时候保持了体面——也没多体面,毕竟衬衫被揉出了不少褶,脚上还穿着柴犬拖鞋,平日里梳成大人模样的头发也变成了顺毛。
“小月,小晏。”憔悴的乔轻云站起身,迎着两个青年满脸的期待,犹犹豫豫地说,“目前最好的方案是,你们俩协议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