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亮,到了江岚惯常起床的时候,他缓缓从睡梦中醒来。
江岚坐起身,呼唤:“祥云?”
却没有人应答,也不见祥云的身影。
江岚微微蹙眉,心中嘀咕,大清早的这家伙跑到哪里去了?
还好江岚并非完完全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少爷,穿衣洗漱的事,他自个儿还是能做的,只不过要麻烦一些。
去找人要热水的时候,江岚顺嘴问了一句江家的下人,有没有见过祥云。
谁知话音刚落,那名下人眼神立即变得躲闪,期期艾艾道:“小人、不、不曾见过……”
江岚又不是傻子,他这模样显然是有鬼。
这名下人年纪不大,被江岚板着脸多逼问了几句之后,便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老老实实交代了个干净。
得知江家人竟敢擅自抓自己身边的仆从,江岚很是愤怒,挥袖迈开步子走向关押祥云的屋子。
屋内昏暗,门一推开,清晨耀眼的阳光也争先恐后涌入。
祥云被绑在柱子上,光线照得他眼睛刺痛,不得不缩起脑袋。
等眼睛适应后,祥云终于看清了来人,如见到盖世英雄般激动大喊:“少爷!少爷救我!”
江岚来到他面前,“怎么回事,你为何会被关到这里来?”
祥云想说的话霎时噎在嗓子里。
片刻后,他露出委屈的神情,“少爷,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抓我……”
江岚似乎还不打算放开他,而是问:“听人说,抓你是因为你昨晚想要偷偷翻墙出去?”
冷汗顺着脖颈滑下,祥云吞了口唾沫。
江岚继续问:“我昨晚入睡之前你还在。你到底要出去做什么事,连我也瞒着?难不成真是你下毒害了江老太爷?”
“不!不不不!”祥云连忙辩解,“不是我,我没有理由要害江老太爷啊!”
“那你偷偷出门做什么?”江岚问。
一问到这个问题,祥云就如锯了嘴的葫芦,说不出缘由。
就算再迟钝、再尊重祥云这个从小跟在自己身边的仆从,江岚也发现不对劲了。
他身边的人,竟然有事情死死瞒着他。
他却还懵然不知,只怕哪天就不明不白死在了身边人的手里。
江岚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自嘲。
他直起腰,睨着祥云,“你若不老实告诉我,我就把你留在这里,任凭江老爷江夫人处置。”
恐惧从脚底腾然而起,祥云从江岚六岁起就在他身边伺候,从未见过小少爷如此冷冽无情的样子。
祥云是家生子,从小就机灵,才会被选中给这一代中最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做仆从。
但也正因为他生得机灵聪慧,所以他不甘心做一个被人呼来喝去的下人,尤其他伺候的那个人还是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小屁孩。
万幸,相处一段时间后,祥云渐渐发现这位小少爷是个过分乖巧的性子。
于是祥云就仗着自己年长几岁,从小开始似有若无地打压小少爷,利用自己是老祖选定的人的身份,潜移默化的让小少爷以为他离开了自己就做不成任何事。
久而久之,江岚习惯了祥云从不在自己面前自称“小的”,也习惯了他时常越过自己擅自做决定,甚至有时还敢拿出年长者的架子斥责自己。
在这一刻,祥云才终于重新意识到,他是江家签了死契的下人,他的父母兄弟的全部身家性命都在江家人手中,江岚若是不高兴,杀了他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我……我……”
生死的威胁淹没过头顶,祥云犹豫着正要说。
“江少爷,手下人不老实,还是由妇人告诉你吧。”
江夫人走了进来。
在她身后,跟着贴身侍女和两名家丁,那两名家丁手中还押着另外一个人。
江岚只看了一眼那个被押着的人,就认了出来,“曾叔?”
曾叔是父亲身边的一名管事,江岚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江夫人很快便替他答疑解惑,道:“看来令尊不太放心江少爷出远门,所以派了人过来跟着,以随时了解少爷的一举一动,传回本家。江少爷身边那位仆从漏夜出门,正是要去给这位曾管事报信。”
说罢,江夫人一摆手,家丁们把曾管事扔进了屋里。
曾管事趴在地上,抬起头,谄笑望着江岚,“三少爷……”
江夫人又说:“既然查清江少爷身边的人与毒害老太爷一事无关,妇人就不好越俎代庖了,还请江少爷自行管教。”
随后江夫人带着身边的人退出去,破屋内只留下了主仆三人。
“哈……”
江岚自嘲一笑。
他忽然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家族长辈捏在掌心里的皮影偶人,看上去活动自如,实则一举一动都有人在背后看着、操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