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惊澜反应稍慢了些,抓住虞影的手臂将他朝自己拉近,随后问:“没事吧?”
虞影摇头,看向那个扔烂菜叶子的妇人。
妇人应当有四十出头的年纪,皮肤颜色略深,是常年在外边风吹日晒留下的痕迹。
她的腰间绑着白布,看来刚刚经历过家中亲人的白事。
醉红尘酒楼的伙计把妇人强行拖走,妇人一边挣扎,一边口中仍然大声嚷嚷着:“吃人的黑心铺子,害死了我相公!你们这些人就看热闹吧!总有一天你们自己出了事,才知道厉害!”
再叫她这般闹下去,生意还做不做了?
伙计赶紧加快脚步,把人带离酒楼门口。
天刚擦黑,灯火初起,不少人正在往醉红尘走来,打算寻求□□愉。
那名妇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狼狈拖走。
来此消遣的都是男子,他们见状,只当那妇人是善妒,嫌恶地摇摇头,议论着:
“自个儿笼络不住夫君的心,跑来责怪酒楼,真是……”
“是了,作为妻子,怎能没有容忍的雅量。世上哪有男子不风流的?”
“听她说她夫君死了?这怎么怪得到酒楼头上,别是失心疯吧?”
凌子弘也频频摇头,嘀咕道:“多可怜的女子。”
虞影瞧他一直盯着那名妇人被拖走的方向看,随口问了句:“莫非你想帮她?”
谁知凌子弘当真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说:“不错。我对天下所有女子都有一颗怜爱之心,即便是嫁了人的妇人,曾经也有过如花年华,值得疼惜。”
不想他还有如此博爱之心。
虞影忍不住在陆惊澜耳边小声说了句:“我以为他是单纯好色。”
陆惊澜眼中划过笑意。
“喂,你俩。”凌子弘无奈看过来,“以为我听不见吗?”
虞影立即站直身子,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由于凌子弘的怜爱之心,三人半只脚已经迈入了醉红尘,结果又退了出来,去寻那名妇人。
转了两个弯,三人在一条小巷里找到了那名妇人。
闹过一回,她有些精疲力竭,靠坐在墙边,捂着脸抹眼泪。
她很瘦,手腕处的骨节高高突起,整个人单薄如纸,独自靠在角落,仿佛稍微大一些的风都能将她吹破。
察觉到有人朝自己走过来,妇人停止了哭泣,抬起头,眼中带着警惕,看向三人。
凌子弘挂上柔和的微笑,尽力释放自己的善意,说:“我们方才在醉红尘门口看见夫人。夫人似乎有什么难处,可愿意告知我们,或许我们有办法相帮?”
妇人往后缩了缩,蹙眉,上下打量他一番,最后别过头去,满是抗拒地说:“我没事,你们不要管我。”
碰了一鼻子灰,凌子弘维持着笑容,解释道:“我不是居心不良之人,只是想要帮忙。”
妇人不看他,也不说话,依旧是拒绝的意思。
无奈,凌子弘只好坦白说:“在下是神霄宗弟子,救苦救难是在下的职责,请夫人不要误会。”
妇人这才重新转过头来,将凌子弘以及他身后的虞影和陆惊澜通通打量了一遭。
凌子弘心中无奈。
看来还是宗门的名头好使。
然而沉默片刻,妇人忽然问:“神霄宗是什么?”
凌子弘:“……”
陆惊澜抬手扶额。
虞影趴在陆惊澜的肩膀上憋笑。
凌子弘只好又给妇人解释了一番神霄宗的来历,怕她还是听不懂,最后简明扼要地来了一句:“我们是修士。”
这句话妇人听懂了,看向三人的眼神终于变得郑重起来。
她不可置信地问:“你们……是修士?”
她不知道什么神霄宗,但她知道修士。
对凡人来说,修士就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存在。
但高高在上的修士怎么会愿意帮她这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
早知就早点说自己是修士了,凌子弘心想,回答道:“自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们定会帮你。”
妇人思考了片刻,渐渐下定了决心,嘟囔了一句:“总归我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随后她站起身,对三人说:“不要叫我夫人,我不是什么贵夫人。我姓梁,在家中排老三,街坊们都叫我梁三婶。”
凌子弘其实活得比她久,但还是从善如流叫了一句:“三婶。”
梁三婶不料他如此谦逊,有些不好意思,胡乱点了点头,继续道:“我家男人刚下葬,就是被那娼窝子害死的。”
“何出此言呢?”凌子弘问。
梁三婶冷哼,“我家男人老实本分了一辈子,就是三个月前被那楼里的什么花魁勾了魂,学着那些公子哥们一般,天天往花楼里跑,赚的钱全扔进那里边了!最后也不知是不是染了脏病……说死就死了。”
“那龟儿子死之前,老娘问他,是不是染了脏病,他却说他去青楼不是做那档子事的,他与花魁之间什么也没有。”梁三婶越说越气,“我呸!去青楼的能有什么好东西,还真能只是喝喝酒不成,当老娘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