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争辩都没有意义,他知道,组织的人彼此间都没有多少信任,更何况他还是个连代号都没有的新人——哪怕这个新人已经混进组织半年多。
不过他和琴酒说这些本来也不是为了让他相信自己,只是为了稳固他在组织立的人设而已。说到底,能获取组织信任的从来不是他们的人,而是他们的能力。一旦他在任务中出现问题,或者他卧底的身份暴露,左江相信,琴酒绝对会想他今天处理那个底层人员一样,毫不犹豫地处理掉他。
他必须谨慎地走好每一步,一旦踏错,迎接他的就不知道会是什么了。
也许他在这里的死亡不会真的死亡,可能他依然会在末日世界醒来,可能依然如他最初所想,这一切只是一个梦。
但他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多,接触到人、事、物都那么真实……他不敢去赌那个失败的可能。
只有一无所有的赌徒才敢压上所有,而他,从来都不是赌徒。
不出所料,这天左江又熬穿了——各种意义上的“穿”。
他从琴酒的车上下来后,马不停蹄去了那座废弃工厂做二次踩点。
又专程找到组织的黑客莱利调出东京各地的地图,若有所思地盯着研究了好一会儿,就再次出门了。
……琴酒的提醒不像是空穴来风,那伙交易人有大概率会出现问题,他得再在原来的基础上多做一些准备。
主动权必须得掌握在他手里。
……
日程提醒的铃声响起的时候,左江甚至还没碰到过他的枕头。大半年的混乱作息早就让他的精神超负荷了,只是不管哪边的情况都不允许他放松下来好好休息,所以左江只能硬熬。
距离交易时间还剩最后三个小时。
左江摸出手机敲敲打打,把原定的交易地点——废弃工厂的地址发了出去,随后仰头一口气灌完了一整罐咖啡。
空掉的罐子在半空画出优美的半弧,精准落入垃圾桶里。
左江闭上眼,躺在沙发上放空,顺便等待身体汲取到他刚刚摄入的咖啡因。
琴酒的电话就是在这时打进来的。
休息不到三分钟的左江在心里发出一声哀叹,认命地点击了接通:“老大。”
“出来。”电话那端的人冷冰冰地丢下这两个字就挂断了通讯。
那一声哀叹还是从他心里跑到了嘴上。
左江挣扎着站起身,拎起外套走了出去。
屋外夜色依旧深沉,街道上只有零星的路灯在散发着昏黄的光。
左江的目光扫过四周,很快便锁定了停在街角的那辆黑色保时捷。车窗微微降下,琴酒的侧脸在车内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冷峻。
左江快步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后排。车内依旧是一片沉默,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声在耳边回响。
时间还早,他们这会儿当然不是要去交易地点,而是有其他的布置。
——比如,找个绝佳的观测点,看看他们尊贵的客人在为他们准备怎样豪华的见面礼。
他这一通熬夜可不是瞎忙活的,还真让他揪出来对方的小辫子。发现问题的那一刻,左江就已经在心里做了决定。
这次行动关系到他的代号,不能出任何差错,公安那边都在最近减少了和他的联络。左江虽然不抵触杀人,但也不喜欢杀人,所以原本他是想着只要能够完成这次交易,让他的代号任务顺利进行,对方的一些小动作于他而言无伤大雅。
……可惜,那帮家伙太蠢。
保时捷飞速行驶,最终停在了一栋高楼的停车场里。
左江从车子后备箱拎出提琴盒,走在了最前面。后背暴露给敌人的感受并不好,但没办法,这个地方是他跟琴酒建议的,还是那句话,琴酒可以不信任他,但他也不能引起琴酒的怀疑。
别的不说,琴酒的疑心病绝对不轻。
把自己的弱点交到他手里,才不至于让琴酒拿木仓指着他一路上楼。
毕竟身后跟个人和跟把木仓的感觉完全不同。
布多恩给他的威胁性没有琴酒这么大,稍微还能忍一忍,琴酒拿木仓指着他……啧,怎么说呢,他有点担心自己压制不住条件反射。
三人搭乘电梯来到天台。
左江提前来踩过点,径直走向天台的一处,打开琴盒,拿出里面的狙击木仓架好。
瞄准镜对准一个方位,将废弃工厂的全貌揽入其中。
“哦,视野不错嘛。”左江十分满意,“那就让我看看,我们尊贵的客人准备了怎样的惊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