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悔了,若是她觅得良人,那他该怎么办,不就是文臣吗?他读书并不比裴修霁差,待仇恨放下,他一定堂堂正正,,将一颗真心说出。
迈着步子,二人下了望台。
“哎。”桑姮提着裙摆身子一愣,落了卫无尘一个台阶,猛然发现:“今日望台怎么没有守卫?”
卫无尘停步等她,面露尬色,随即二人又走了起来:“许是年节,陛下恩准将士们可归家欢聚了。”
卫无尘找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
桑姮点着头。
不一会儿就到了破屋前。
不对,是已经修了修的破屋前。
卫无尘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垂怜,让沙漏慢一些,再慢一些,若是凝固便是最好,抑或者,这条路可以长一些,再长一些,叫人走也走不到尽头。
可是并不能,道别的话还是说了出来:“桑姮多谢卫将军了。”
虽然不知道卫无尘同她说这些做什么,也不知道卫无尘今晚的意图是什么,她今天晚上很是开心快乐,这就足够了。
“日后这些孩子也有劳卫将军多多照拂了。”
银珠色的身影越走越远,慢慢的没入人流,清晰的轮廓在卫无尘的眼中逐渐消失,只剩下清澈的眼眸逐渐变的无神。
晨和站在卫无尘身后碰碰身旁的晨风:“少主因何不多送送?”
晨风白了他一眼,没吭声。
“回吧。”
卫无尘没想到在今日这个地方能碰到桑姮,既然碰到了,又多说了几句话,就总比未见到的要好。
人最忌贪婪。
若是在追上去恐惹桑姮厌烦,倒不如各退一步,相安无事,循序渐进,路是一步步走出来的,一口吃不成个胖子。
夜深人静之时,城内依旧灯火通明。
将军府内。
北屋的灯一直未灭倒不足为奇,倒是门口一直走来走去的影子给院子平添几分烦感。
“你说少主这是怎么了?”晨和好奇的蹭着身边的晨风问,他们在廊下站着,面朝南面,身后便是花窗跟拱门,晨和偷瞄
卫无尘,只见卫无尘来回踱步,步调凌乱时而抓耳挠腮,时而抱头蹲下,属实是叫人看不懂,偏还不叫人过去,晨和这才问了起来:“自回来,就这样了。”他又悄咪咪的压低声音道:“怕不是那桑女给少主下蛊了吧!?我瞧着挺好的一个女娘.....”
晨风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朝着他的胸口就给了一肘,晨和一时吃痛闷哼着,脸色通红:“你打我作甚。”痛的他说话都有些费力。
“少主如何,与你何干。”晨风自顾自道:“少主没叫就别管。”
晨和一时愣住了,正因为是少主才与他有关啊,若是别人,他晨和才懒得去管呢。
晨风没在说话了,抱剑胸前,一丝不苟的站着,心却道:少主这哪是步调乱了啊,这怕是连心都乱了吧。
不过他可不敢直说。
卫无尘回来之后换下了那身瓦松色衣衫,穿着远山黛色中衣,在院内大失方寸的走着,心绪不宁,散乱不堪。
原本陛下是赐给他一件暗紫色新衣的,不过他嫌太过招摇,便命晨风放好,从未上身。
如今年关未过,虽燃着地龙,院子里属实是不太暖和,便回屋去拿大氅,拿起大氅又紧蹙眉觉得当时为何不带着大氅给桑姮披上;随即又觉得自己浪荡;伸手轻打了自己的嘴边,又想她婢女那里是不是拿着大氅呢,许是自家女君嫌热不肯穿。
越来越心绪不宁,越来越心神不定。
随手披上大氅又走了出去。
十分懊恼今晚究竟说了些什么,整个人都感觉糟糕透了。
眼前铺就的石子路渐渐出现了一个小坑,挖出的石子在小坑前逐渐堆成了一座小山....
“嗯.....啊!”卫无尘无能狂怒:“我究竟跟她说了些什么啊!”
屋内榻上卫无尘辗转反侧,丝绸棉被一大半都被烦躁的人踢到了地上....
床榻凌乱不堪,却不及人心乱的半分。
一夜辗转。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然后他忽然想到了绥原的那个夜晚.....
血腥伴着泥土的气味充斥着鼻腔。
唐世远告诉他,顺昌灭另有隐情。
眼下待年关过后,他便要着手查一查了,瞧瞧唐世远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就先从......各部传来的战报入手吧。
卫无尘半睡半醒,等到了天边的暗白。
“少主,咱们该进宫了。”
晨风叩门声响起,说道。
就算年饭是陪着桓婵用,也该去见个礼,且桓婵还没有接出来,这饭该去宫中用。
卫无尘穿上了赏的那身暗紫衣衫。
出了屋门,眼眸向下一瞥,轻咳了声,不动声色的又将那个小土坑用脚填了回去。
新的祥云鞋子上沾了些土印子,晨风想要弯身替他去擦,卫无尘抬步便走,衣角划出的弧度同他一样干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