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节后桑淮程就要赴任了,明帝允了家眷相随。
上巳节,贵人们往往会带着府里女眷前往道观中祈福,保佑家族昌顺,万事顺意。
穆文君也不例外。
桑老夫人留在了府里,这些年她当家也当够了,也该叫穆文君摆摆当家人的款了。
穆文君便带着家中女眷上了天静观。
别家的女眷来的也不少,一番寒暄下来,桑姮规矩乖巧的模样也装不住了。
一直有意无意的捏着肩膀。
“阿姊怎得不累?”回到道观准备的静屋内,桑姮颓在了床上问着,显得有些疲惫。
“你啊。”桑嫣佯装些嗔怪的意思,递给了她一杯水道:“今日要宿在观里,说话要仔细些,不要触怒三清。”
桑嫣嘱咐着。
桑姮喝完水起身放到了桌子上,撇了撇嘴道了声:“知道了。”
人各一屋。
深夜时分,酣睡最深的时候,桑姮被邻屋的吵嚷声吵醒。
本来新换了地方睡觉就并不是十分习惯,又加上吵嚷,桑姮自然睡不踏实。
桑姮烦躁的起了身,虽然进了三月,天气依旧有些寒冷,她还是随手披上了一件厚一些的中衣。
住在隔壁的是阮素宁,来的时候两家人也打过招呼了。
桑姮对阮素宁没什么好印象,阮素宁嘴巴毒的很。偏偏不是冤家不聚头,住在了桑姮隔壁。
院子里静悄悄的,桑姮惺忪着眼,哐的一声推开了门,风登时就吹了过来,桑姮的睡意散了几分,随意地扯了扯伸手的衣衫。
“我不嫁!我死都不嫁!”
紧接着传出来屋子里东西落地的声音。
噼里啪啦伴着嘶喊:“母亲难不成是要我死不成吗!”
“我不嫁!”
抽泣声断断续续。
屋内,阮素宁站在阮夫人的面前,怒目圆睁,就像是一头孤勇的狮子,仿佛下一秒就会玉石俱焚。
她的心就像被人揪着一样,绞的难受,啜泣不止,说的话也是断断续续。
“那郭敞都年四十了!”
“母亲为了.....富贵连......亲生女儿....都不管不顾了吗!”
“你懂个什么?”阮夫人说的苦口婆心:“那郭将军是跟着陛下出生入死了,往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如今正妻仙逝,你嫁过去了便是当家夫人,于谁而言都是大大有益的。”
“现下新帝登基,咱们这些旧朝故臣怕是没有多少路可以走了。”
“那卫无尘也可以嫁,裴家也可以嫁,舒家也可以....!”阮素宁依旧争取着:“为何女儿嫁一个郭敞啊!”
阮夫人吐出了一口气:“吾儿啊。”她嘴唇有些干涩缓缓道:“谁料得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呢?有的人如日中天,可有的人注定要为了家族的发展牺牲自己。”
“若女儿不呢?”阮素宁的语气依旧有些强硬,可眼神中是从未流露过的乞求。
她不想嫁。
刚过二八年华,风华正茂的女子,怎能随意的将后半生葬送。阮家兴盛过,阮素宁从出生起就站在枝头,若不是前朝太子妃定了杨家的女儿杨沅汐,她阮素宁也是能拼一拼的。
可乱世起,枭雄现。
杨家死的死,他阮家也是。
除了用联姻,也是没什么好办法了。
卫无尘,裴家,舒家,连带着方家,这些人家哪个不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在陛下面前又有根基在;不止一个阮家想要将女儿嫁过去,若不是郭敞发妻亡故,这样的事情,怕是还轮不到阮素宁头上。
阮夫人也说的烦了,若还有别的路走,也不至于要将阮素宁推进火坑:“年纪大的会疼人。“
趁别人手高于顶,还不如先拿下郭敞。
新帝上位,赏功臣,杀功臣,韩信都死了,更何况郭敞;但郭敞的优势在于,他识时务,懂进退,若能两全,这于阮家而言,虽不能回到当初鼎盛,维持现状也是不成问题。
阮素宁虽然任性,却也知道,母亲这样说话,那就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不能死,更不能逃,这是她的宿命,每个如她一样的人都逃不开的宿命。
阮夫人推门而去,独留一地糟乱。
抽泣伴着清泪深入地面,层层洇开..........
阮夫人开了门,冷风吹动,瞧见了站在屋外的桑姮,却也是睨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