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时间结束时已接近黄昏,是太阳最刺眼的时候。
柳柔的眼睛受不了强光,在许温程来接她之前,她只能待在里头避光。
林羡坐在她旁边陪她等待,时不时和她聊几句关于许温程的小事。
“他爱撒谎的习惯也不能说是正常,只能说是习惯了”,林羡懒洋洋地说。
柳柔对此很是好奇,多问了几句:“为什么这样说?他很常说谎吗?”
林羡点点头:“嗯,但不同的是,他比较常说的都是善意的谎言。”
他将那段回忆陈述给柳柔听,这次,他不再害怕许温程知道后会骂他,因为就算他现在不说,许温程也定会在之后全盘托出的。
那是一个和现在同样的午后,许温程大学下了课后到便利商店买饭团吃。
他是常客,其他学生下课后要嘛补课要嘛找对象约会,只有他每天按时到店里买因快过期而打折的饭团吃,这让常来买烟的林羡注意到了他。
林羡的性格比较开放,不怕生的走到许温程身旁和他搭话:“兄弟,这几天老看你来这儿,那饭团就那么好吃吗?”
许温程没理他,自顾自地结账,林羡不以为意,说完后还转头搭讪起了店员小姐姐:“姐姐,给我也来一个饭团吧,外加一个小蛋糕,要和你一样甜的。”
许温程听了只是觉得这人有些奇怪,取下自己买的东西后走出了店。
林羡见状追了出去,仍是自来熟地说:“那姐姐是最近新来打工的,超级漂亮,你觉得怎么样?”
许温程不知道怎么回答,停下脚步朝他看去,黑色鸭舌帽下,戴着黑框眼镜的许温程一脸冷漠,紧闭的双唇像是在问:“你看我想理你吗?”
林羡无视他无声的抗拒继续说:“我可喜欢这种类型啦!不晓得她也没有男朋友。”
“喂,你就是许温程对吧?”,没等林羡把话说完,一位光头大汉带着几个小弟凶神恶煞的挡住了俩人的去路,粗着嗓子开口道。
看见他们的第一眼许温程就清楚的知道,许父又在外欠钱不还了。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逃避,像是习以为常的说:“他欠你们多少?”
林羡一脸懵的看了看对面的人又看了看许温程,试图搞清楚现在的情况。
光头大汉张开手掌比出5的手势,说:“5万。”
这对当时半工半读的许温程而言是天价,他手上所有积蓄加起来都只还得起冰山一角。
他冷冰冰的看着对方,语气淡漠:“他欠的钱为什么要我还?”
“因为你是他儿子,别废话了,赶紧还钱!”,跟在光头大汉身后的小弟大声说道。
“没钱”,许温程回答,说完就要走,被为首拦了下来。
“旁边那位是你朋友吧?看他身上的东西不便宜,应该是个有钱人家,让他替你把钱还了吧”,对方坏笑着说。
林羡的家庭确实富裕,身上的外套和名表尽管低调却也逃不过有着多年讨债经验的□□小弟们。
林羡虽然还没明白事情的所以然,但明白许温程正在被勒索,他想替许温程要回公道,却看见许温程上前一步挡住他,对□□们说:“他是来推荐后辈加入社团的,我不认识他。”
此时有很多路过的行人围了过来,比起伸手援助,他们更多的是为了看热闹,没过一会儿保安也闻声寻来查看,他们这类讨债的人数不多,为了不惹出更大的麻烦害得上头不高兴,只能放下狠话后离开:“既然陌生人帮不了你,那就自己帮自己,5万,三天之后送到我手上,不然我就加利息,到时候你裤子都脱光了也还不起!”
临走前还推了许温程一把,力度之大,他当时忙于学业身材消瘦不少,差点直接倒地。
林羡接住了他,他没多说什么,也没在此地久留,快步返回。
林羡追在他身后询问:“兄弟,他们好可怕啊看起来,为什么他们要找你麻烦啊?还有你干嘛骗他们说不认识我,5万我能帮你还啊,你之后分期付款还我就行。”
许温程停下脚步,回看他,似乎对此事早已习以为常,平静的说:“不用,还有,你真的不该认识我。”
对于最后一句话,林羡一头雾水,他没有许温程的联系方式,只通过那位光头大汉知道了他的名字。
出于好奇,他回到宿舍向室友打听,得到的答复是:“那位学长啊,听说学习可厉害了,我和他同个县的,听我妈说他是县里的高考状元呢。”
没等林羡惊叹,室友转过电脑椅面向他,又说:“不过啊,他挺可怜的,听我妈说他妈妈很早就过世了,具体原因不知道,他妈妈过世了之后啊,他爸爸就跟疯了一样,又是烂赌又是酗酒的”,说完象征性摇了下头:“唉,挺惨的…”
听完,林羡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三天后,我在夜跑的途中听见一条巷子深处传来打斗的声响”,林羡用手肘撑着大腿,手指交叉摩挲着,说道。
许温程不知道被打了多久,他瘫坐在地,嘴角破皮渗出了血,颧骨被打到淤青,衣服下的肌肤也青一块紫一块,狼狈不堪。
“是他们干的吗?”,林羡上前第一句问的就是这个问题。
许温程痛苦的瑟缩着,咬紧牙关忍着刺入骨髓的痛,说不出一句话。
后来,林羡把他带到医院,替他出了医药费,让他难得的睡了个好觉,还替他把那5万块还清了。
人都是有自尊的,许温程也是如此,他躺在病床上,因为口是心非的性格,将应该说出的感谢换成了:“为什么擅作主张?”
林羡虽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感受到此言应有的恶意,反而看出了藏与其中的哀伤和愧疚。
他站在病床旁,仍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性子,反问他:“你以后慢慢还我就是了,那么担心干什么?对未来的自己那么不自信吗?”
许温程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良久,才别过脸闷闷不乐的说:“会还的。”
“我相信你”,林羡笑道:“好好养伤,我先走了。”
脚还没迈出门的时候,他难得的正经,低着嗓子补充了句:“别担心,都会好起来的,有事随时来找我,不要连我都骗。”
他不希望许温程谎称自己没事,借此维护自己的尊严,尽管俩人并没有认识多久,也没有多了解对方,但他想让许温程知道,他可以信任他。
“在这之后许温程也说过不少谎,有时候要是我知道真相,便会不给面子的直接拆穿,然后一次又一次的警告他改掉这个坏习惯”,林羡告诉柳柔:“他从小到大为了让自己好过一些,不得已留下了这个不好的习惯,要改掉也很难,不过我相信只要有点耐心,一直叮嘱他,他一定会彻底改变的。”
柳柔抿着唇,想象到许温程走过的路有多么艰难就想哭。
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帮助许温程释怀从前的坏事,放肆迎接属于他应得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