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长鱼倚在男子肩臂处,小巧的青玉耳环坠在他凸起的脉搏上,冰凉的触感顷刻覆过来,与周围空气散发的温热形成鲜明对比。
两辆马车一先一后驶着,前方漆红宫门逐渐从夕阳渐落的暮色里显现出来,几名守卫上前,四起的风声里,宫门缓缓打开。
***
风雪连绵,阴云遮月。
这日顾池臣扫完落叶往院内走,路过竹亭,便见落今澈趴在石桌上。
落今澈数着亭角缝隙里的石子,头上一道阴影罩下来,他抬头,顾池臣冲他扬起一个笑。
“见过十三殿下。”
落今澈起身:“侍郎大人。”
顾池臣朝他周围望了圈:“十三殿下怎么一个人在此处。”
落今澈:“哦…今澈自己想出来溜达的,是今澈没让那些宫女姐姐跟着,不怪她们。”
顾池臣笑笑:“殿下臣不是这个意思。”,他看了看眼前这个眼神清澈浑身无害少年,随后缓缓道:“您是皇宫里的十三皇子,是宫内的十三殿下,想做什么便去做,没有人可以质问你,臣说的…殿下可懂?”
“嗯,今澈知道了!谢谢侍郎大人!”,落今澈神色同先前一样,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见此,顾池臣又冲他笑了下,看他这个时候在亭子里他好奇问:“殿下今日没去长公主那里吗?”
这些天落今澈性子越发活泼了些,有事没事便往落长鱼那里跑,往常这时,他都是在前殿的。
“韩大人和姐姐在屋内说话,他们说了好一会儿了,他们不出来今澈就进不去,今澈不想打扰姐姐,便想着自己出来溜达溜达。”
见顾池臣神色焦急他好奇问:“侍郎大人也要去找姐姐吗?我们一起在这等吧!”
“不了,臣还有事,先告退了。”
“哦,那好吧。”,少年垂眸,声音闷闷的,似乎有些失落,再抬眼,面前那道身影已消失在亭子里。
前殿。
殿内宫人已全部屏蔽出去,王姑姑候在门口,说不清僵持的氛围里,韩侧静静等着落长鱼的答复。
一个时辰前,韩侧奉太后旨意向金銮殿递上拜贴,问过落长鱼,侍卫将人放进来。
“臣拜见长公主殿下。”
“韩大人今日又领了什么旨意过来?”
韩侧直起身,直言不讳道:“近日朝堂之上太子与章家联手,将太后娘娘手里之人逼的进退两难,政事屡屡受挫,未来谋划之事始终不得进展,太后娘娘今日托臣来便是想从长公主殿下这里得一确切答复。”
“她想问本宫什么。”
“太后娘娘派臣向长公主殿下一问,时机将至,殿下何时出手。”
“若本宫说本宫不想管,大人该当如何?”
韩侧一身官袍,外罩黑色披肩,听完落长鱼所说他冷峻的面容仍无任何变化。
“殿下何意。”
他无动于衷的声音在大殿响起来。
落长鱼换了一边支着,姿势调整满意后,她不紧不慢道:“回去告诉太后她老人家,那些糟烂事本宫不想管了,以后也不要再来烦本宫。”
落长鱼说完,殿内一时没了动静。
烛光笼罩过来,勾出男子脸侧绷紧的线条,看着女子悠然惬意之姿,韩侧眉峰微不可查的皱了下。
他每场早朝都不曾缺席,自是知道从那清查一事后面前之人便真的再也没上过朝,他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能使先前严于律己之人在短短时间内做出了这么大改变,变成现在这幅慵懒模样。
这个念头在韩侧心里一闪而过,不过思?片刻他眼里恢复清明,如先前般正色开口,躬身告退:“长公主殿下所言,臣会一字不落转述给太后娘娘,殿下金安,臣告退。”
韩侧转身往外走,门扉拉开,肆虐的风瞬间扑过来,吹得他衣袖鼓动泽泽作响,韩侧半只脚跨出门槛,耳边落长鱼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她的叹音夹在风内荡进他耳里。
她说,
“韩侧,你是有本事的人,只可惜,我们都站错了队。”
暗夜无澜,雪花漫天飞舞,独属夜的静寂里,韩侧没再回她的话,而是继续向前走到前方空地处,拿起来时放在檐下的油纸伞。
他撑起伞,迎着风雪,迈步走进昏暗。
屋檐拐角,顾池臣望了望韩侧背影,又看了眼双门大开烛火腓燃的屋内,地面迈出半只的脚尖缩回,衣带在空中飘了飘,他转身离开。
殿门紧合的屋内,王姑姑将从外面端来的酥果放到桌面上,落今澈拿起一枚还不忘向王姑姑道谢。
他嘴巴甜,王姑姑对他慈爱一笑,默默退到外殿。
瞧落今澈自进殿就望来望去,酥果都少吃了好几口,据他几米远处落长鱼朝他问:“在找什么?”
落今澈咬了口酥果,甜甜的溏心化在嘴里,他急忙咽下:“没什么,今澈还以为侍郎大人也在姐姐这呢。”
“顾池臣?”
“嗯。”,他又咬了一口咛忽不清道:“刚才今澈碰见了侍郎大人。”
他记得顾池臣离开的方向,那条路通往前殿。
少年话音渐渐消散,女子翻书的指尖顿住。
落长鱼朝窗外望去,无尽的夜色内,枝桠抽乱正随风幽晃,晶莹的雪飘落下来,逐渐成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