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电影结束后,徐佳异婉拒了秦深送她回家的要求,因为她开车来了,就不用秦深多折腾一趟。走之前,徐佳异还顺手把刚刚收拾完的垃圾带下去一起丢了。
她出门之后,秦深也换了身衣服,依旧开着下午那辆布加迪出门,但没有偷偷地跟着徐佳异,而是去了举办庆功宴的酒店,又将车停在酒店门口最显眼的位置。
门口有人等着迎接秦深,又亲自带他搭电梯上楼。
宴会厅前站着的两名服务生见到来人,缓缓将大门拉开,秦深和身旁领导的谈话声瞬间被内场的欢声笑语掩盖。
但没一会,注意到门开动静的人纷纷站了起来,因为见到了平日里少见,只有重大活动赛事才可以见到一面并听到她发言的领导,她的着装还很正式。而她身边的人,只是穿了身简单休闲的黑色大衣。
“大家都坐吧。”领导收了笑,抬起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坐下。
本不会在现场的领导突然出现,又亲自带着他入场,这已经是对秦深身份的无声声明。但如果领导不特地介绍一番的话,秦深来这一趟的目的就达不到了。
席英杰也是这样,才知道本次比赛最大的赞助商就是秦深手里的风颂。或者说,他才知道风颂竟然是秦深的,可老板不是姓何才对吗?
周围人掌声雷动,秦深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终定格在紧盯着他的席英杰身上。
秦深跟着边上人的脚步,走到球队成员们面前,忽略了被介绍的队长,主动朝席英杰伸出手。
席英杰不得不握上去,又听他说一句:“恭喜你,辛苦了。”
“英杰,知道你要退役,秦总刚刚可是特别向我表示关心你啊。”领导在一边打圆场说,“还得感谢秦总呢,他的支持对赛事可谓是意义重大。”
话都说到这了,席英杰只好对秦深表示感谢。
秦深客套两句,说自己今晚是因为工作上临时有事,刚刚忙完,才得闲来一趟,又当着他们的面和领导说:“寄凡姨,那我就不打扰了,家里人还在等我呢。”
说罢,秦深最后看了眼席英杰,和他寄凡姨一起离开。
身边队友被秦深对局长的称呼惊得,直到宴会厅大门被重新关上,才反应过来,问席英杰:“他刚刚,叫她......什么?不是,你小子上哪认识的大佬啊?他还特地跑来一趟,就是为了和你握个手啊?”
席英杰没说话,想起了上午坐在看台上,和徐佳异亲密耳语的男人,还有徐佳异说的不算和朋友有约。
那算什么?算和家里人有约吗?
而耗费一个小时的时间来回,还惊动了刘局的秦深,在失眠两回后,今晚终于恢复了正常的睡眠。
第二天是周日,秦深没有去打扰徐佳异,回了香山府,陪秦教授吃饭。
知道秦深要回来,何董事长也在家里,又在餐桌上问他,上回不是说要带女朋友回家吗,怎么他从球场赶回来,一个人都没见到。
秦深说:“她还有点害羞,不太习惯,过阵子再说吧。”
那天秦教授就已经解释过,说他儿子进厨房帮忙,不小心把手给切了,两人上医院去了。所以何董也没有太多纠结:“哦,是你新招来公司的那个翻译吧?”
秦深承认。
“工作经历我看过了,单位一般,但成果还行。”何董说,“上哪儿发现的?”
“校友会。”秦深说。
“那你们就......先好好相处,到时候再带回家来吧。”
秦深说他们会的。
饭后,秦深拜托秦教授带他一起去家附近那所背山面水而建的寺庙,见那位老方丈。何董则是出海钓鱼去了。
母子二人同坐在轿车后排,秦教授主动开口说:“小深,你实话告诉妈妈,那女孩是不是你为了哄我开心特地请来的。”
秦深愣了会,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秦教授看了他一眼,笑道:“她看你的眼神呀,和我以前看见你成绩单的时候差不多。”
秦深不语。
秦教授又说:“还是你们俩闹别扭了?唉,你秀霞姨说得对,姻缘的事天注定,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呀,现在也想开了,你还有你哥哥,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不能事事都替你们安排好的。妈妈就想说一句,如果你们是真的想好好在一起,你就不要像你哥哥那样,花天酒地,净瞎胡闹,伤人家女孩的心。”
秦深嗯了声说:“我知道。”
秦深这一趟来寺庙,是为求发财树的。
从谢回洲有限的叙述中,和他与徐佳异相处的这几天来看,徐佳异似乎很需要钱,而他又正好比较幸运,有很多的钱。
可他还是担心。肆意地活了二十几年,秦深从未像现在这样担心过自己有一天会失去这些他已经习惯了的金钱。因为除了钱,他没有能够吸引徐佳异的地方了,他还被讨厌着呢。
也没有人会嫌自己的钱多。所以秦深想要供几棵发财树,保佑自己财运亨通,财源广进,不要破产。
阳光透过古刹的窗棂,斑驳地映在秦深身上。他跪在方形的紫金配色的拜垫上,虔诚地祈祷,希望徐佳异能够爱他所拥有的这些资源。
如果徐佳异能因此爱上他,就更好了。
如果徐佳异愿意因此留在他身边,不离开他,就更好了。
秦深想起两人擦肩而过那天,是跨年夜,他和一群狐朋狗友在高楼上透过玻璃幕墙看烟火。
如果徐佳异可以陪他看今年年底的、明年、后年、年年的跨年烟火,就更好了。
如果这些如果都没法成真,那务必要保佑她远离一切苦难,拥有全部幸福。
但还是希望这些如果能够成真,他也会让她远离一切苦难,拥有全部幸福的。
秦深睁开眼,老方丈递给他一个首饰盒,他看向秦教授。
秦教授示意他接着。
“这是妈妈之前买的一个手镯,你转赠给她吧,让她不用太过担心,因为算不上很贵重。”
秦教授说着,脑海中浮现出见到徐佳异那一天的情景。她之所以在下楼的时候愣住了会,是因为恍惚间,她从徐佳异身上看见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看见了当年那个成绩拔尖,不善言辞,但是拿得出手的她。
秦教授先前一直执着于不让儿子重蹈老一辈覆辙,希望他们能够安心成家,不要让一个家庭表面的和谐与美满是用母亲的委屈与忍让堆砌出来的。但她始终没有遇到她认为合适的儿媳人选,而且有些人她终究是管不住的。可她还是没有放弃这份幻想。
直到稍微让人放心点的秦深,临时起意把人带回家来的那一刻,秦教授发现她以前思考这些问题的逻辑都是错的,她一个研究数学的人,也会有不够严谨的时候。
美好爱情转瞬即逝,或许从未存在过爱,图的不过是一时新鲜和撑场面子,总之,秦深作为儿子,能够随她姓,在有的人眼里,是对她在感情方面缺失的补偿,和希望她就此满足的提醒。
白手起家后抛弃糟糠之妻,位高权重后放飞自我享受一切淫靡之乐,似乎成了他们的共识。
她曾在无数个瞬间,对着草稿纸和铅笔橡皮问为什么。
看见徐佳异的那一刻,秦教授觉得天高应该任鸟飞,她被困住了,但她可以不去困住别人。她深受其害,所以可以不让这样的所谓补偿与提醒,再发生在另外两个孩子身上。
而且她自己就是做学术的,哪怕领域不同,她也知道徐佳异这一路走来有多么的不容易,她不能,也不舍得让她在以为自己终于熬过所有困难要迎来幸福的时候,跳进更深的痛苦。
秦教授这些年已经不常来寺庙了,因为许多寺庙变得越来越商业化,其中牵扯的业障太重,且生活在他们这一带的人,向来只为至亲至爱求这些能够庇佑人身的身外之物,而她今天,为一个只见过一面,并不算了解的女孩求,也为年轻的自己求。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秦慧心,你一定要擦亮慧眼啊,不要再不管不顾,以为有情就能抵万难。但如果,你还是觉得他就是你的一生......也好,你至少还养出来了个心地善良的儿子,虽然小时候学习成绩差得让你频频掐人中。
想到这,秦教授看了眼秦深。
如果那女孩和她当年做的决定一样,那……秦教授闭上眼,双手合十。
那就听天由命吧,儿孙自有福,也自有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