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徐佳异最后看到了震撼人心的美景,她大口喘着气,在白雾间俯瞰被群山环抱的天池。那是超越了言语和想象的美,它就这样平静地躺在这里,仿佛天地间最纯净的一滴眼泪。
“这有什么好哭的?”顾希摘了手套,擦去从她眼眶里掉落的一滴眼泪。
“你懂什么!”徐佳异躲开他的手,自己随意蹭了蹭,手套粗糙的质感刺痛她的脸颊,那一片开始变红。
顾希没说话,过了会才叫了声她的名字。
徐佳异转过头去,听见快门声响。
“快给我删了!”徐佳异没有做好拍照的准备,又刚掉过眼泪,不用想也知道会是一副狼狈模样,急急忙忙地想去抢他的相机。
顾希笑着躲开,说:“回去才能删!它冻关机了!”
顾希这句话半真半假。半年后,徐佳异收到了这张照片。确切地说,是她在自己厚重的德英词典中的某两页中发现的。那时候顾希已经离开北京,飞往了悉尼,为就读本科。
照片背后,他写了两个字——“哭包!”
从天池回来的那天傍晚,两人在民宿后院的小溪边吃火锅。潺潺溪水的两边是厚厚的积雪,还有枯树林,一片寒冷萧瑟。徐佳异却吃得热火朝天,一会儿吸吸鼻子,一会儿被辣得张着嘴巴哈气。
那顿饭其实不好吃,因为火锅底料不够味道,胜在景色,无论是天将要黑那时候的肃穆,还是夜间灯光亮起之后的华丽。
晚上开始降雪,两人没有出门,回了民宿二楼,在暖气的包裹中,窝在柔软舒适的沙发里,翻看旅客们的留言簿。
留言本都堆在一张长长的木桌上,有些年限已久的纸张已经开始泛黄,边角也折了折。
看见来自天南海北的游客留下的痕迹,顾希问:“你想不想写?”
徐佳异拒绝说:“我才不会做这种尴尬的事情。”
那时候年纪小,不愿意随大众,总爱特立独行,因此错过了不少给青春留下美好回忆的东西。
顾希说:“那我也不写。”
两人睡醒后去雪地里玩。坐着泳圈一样的道具从斜坡上滑下来,驾驶雪地摩托,扬起一尾巴的雪,以“大”字形的姿势躺在雪地里,透过墨镜看向挂了雪有些看不清原本颜色的枝叶和湛蓝的天空。
躺了阵,顾希翻了个身爬起来,走到边上还未被人为破坏过的雪地,屈膝蹲下,伸出手,在地上划拉。
徐佳异也走过去看,他在写字。
XJY&GX
到此一游
&这个符号,很少有人能够画得好看,顾希写的更是丑得没边,徐佳异毫不留情地吐槽道:“小学生!”
顾希捧起一捧雪,泼到她的鞋上,徐佳异便双手拢起,合实了个雪球砸到他背上。
苍白蔚蓝的天地间,两人跑动着扬起更多雪白,直到徐佳异先玩累了,再次躺倒在雪地里,疯狂地呼出白气。
顾希问她:“以后想去干什么?”
“保研吧,希望可以,实在不行就考研吧,反正也这么过来的。”徐佳异说,但是她也很迷茫,因为保研名额有限,竞争太大,“你呢?”
“我......”顾希也不断喘着气,好一会儿后才说:“我,我语言达标之后就回悉尼上学了啊,研究生,或许不读了,不喜欢上学。”
徐佳异说:“也挺好的。”
··········
本子不大,摊开来的两面纸只够写下这些内容,却够秦深读懂徐佳异的隐喻了。
徐佳异想告诉他,她有喜欢的人,或者是说曾经有过喜欢,很喜欢,喜欢到因为他写下一本厚厚的心事日记的人。
秦深或许见过顾希,在北京,在徐佳异的学校里,他当时以为那是徐佳异大学时谈的男朋友。他现在也知道了顾希选择跑到北京,而不是直接去悉尼上语言班的原因。
真是让人嫉妒啊,秦深想,这男的竟然就这样占据了徐佳异的大半人生和所有的少年悸动。
而日记本的主人,在翻来覆去整夜,不知道秦深是否看见了她的日记,和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会否后悔之间纠结过无数次之后,在第二天一早,推开办公室门那一瞬间,看见了再次坐在她办公位上,撑着脑袋朝她笑,又在她想要转身逃跑的时候问她:“你要去哪?”的秦深。
徐佳异站在门口,手还握着门把,再一次走也不是,进也不是。徐佳异不是什么积极上班的人,常常踩点或是仅仅提前几分钟到公司,办公室外已经很多同事都到了,当然也有不知道她站在门口发什么呆的同事在关注她。
徐佳异不知道秦深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有多少人亲眼目睹了秦深进她办公室,害怕被人注意被人讨论,所以不情不愿地松开手,挪进室内。
“快坐吧。”秦深说。
徐佳异慢吞吞地拉开椅子坐下,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看他,既是因为未知日记而别扭,也是因为门外同事们似有若无的眼神。
“徐佳异。”
她心里小人打架的时候,秦深又一次这样正式地叫她。
徐佳异没作声,但是不乐意地皱着脸看向他。
“我们在一起吧。”秦深说,“抛开协议......”
“不行!”徐佳异应激一般,着急地打断,说完后又意识到自己有些太激动,“不是,那个,我的意思是那个协议,嗯......就是……”
“哦,那就不抛开协议,和我在一起吧。”秦深笑道。
这是徐佳异第一次被人这样当面又近距离地告白,而且她刚刚还这么失态地打断他,所以徐佳异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无论是拒绝他,还是答应他。
而且徐佳异不确定秦深到底有没有看她的日记,如果没看,她该找个什么借口去他家里把本子偷回来,如果看了,那他还提出在一起又是什么意思。徐佳异想不明白,一个只需要回答“好”或“不好”的问题,她会纠结扭捏成这个样子。
“好吗?”秦深又问。
徐佳异依旧别开视线,没有看他,又动了动嘴唇,却还是吐不出字来。
“好吧,那你先看看这是什么?”
秦深的话引起了她的注意,徐佳异抬头看向他手里拿着的立在桌面上的手机。
屏幕里的画面背景看起来像是上元公馆那个家,她昨晚才从那里离开,所以不会轻易认错。除了家具装饰之外,占据屏幕的,主要是三只并排坐在地板上的小狗。
她的多多,和多多的两个小孩,不是应该在她省北的老家吗?怎么会出现在......
难不成秦深大晚上让人上她家里偷狗?还是......他当着她家里两个老人的面硬抢?!
徐佳异脸上的红色还没有消退,但是表情已经逐渐严肃起来,视线从秦深的手机上转移到他的脸上。
“秦深。”她说,“你现在是在威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