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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博物馆建在一个崖壁上,以天然的洞穴为架构搭建起了一个场馆。
现在是淡季,来的人并不多,海棠进来之后,拿着攻略指南就直奔“腕足展览馆”。
越往展馆里面走,越觉得闷。
“腕足展览馆”被设置在博物馆的地下室,顺着蜿蜒的台阶下去,空气潮湿粘稠地几乎凝结成细小的水珠附着在海棠的身体上。
直到台阶走到底,平地才一览无遗地铺展开来,海棠没想到展览馆的地下室竟延伸到了海底,难怪这么潮湿,在巨大的玻璃幕墙下,荧蓝色的海水在蜿蜒流淌,鱼群和水母如利箭一般飞过,从玻璃平视出去,能看到附近珊瑚礁旁海胆正在疯狂移动。
海底,浅白的沙砾在虾蟹的翻涌下闪耀出盈盈光辉。
而在距离玻璃幕墙最近的一张展示柜,静静地放置着一根腕足。
被福尔马林泡过后,它已经褪去了五彩斑斓的色彩,变得灰白发枯,质感也变得像一段凝固的胶。
完全没有昨天看到的那般美丽和灵动。
这真的是“海神”腕足吗?
她伸出手,手指落在玻璃罩上。
海棠持以怀疑。
她掏出手机,“喀嚓”对其拍了张照,准备上传到网络鉴定一下。
因为手机页面跳动的信息很快,海棠聚精会神地慢慢看着。
她不知道,就跟她相隔着一层钢化玻璃外,一只巨大且透明的深海怪物,瞪着全身的眼睛细细的凝视着她。
祂在吃了祁志刚之后,嚼蜡一般的口感让祂恶心难受。
在回到自己的巢穴后,甚至有些难受地扶着墙壁呕了好几声,当然到最后也没呕出什么东西。
在这时,祂想到了那个灵魂散发着好看颜色和好闻气味的女人。
可惜,她不是祂的信徒,不然祂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将她吃入腹中。
突然,祂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祂从深海奔涌而出,吓得海中漂浮的生物都惶恐地把自己藏了起来。
在巨大的钢化玻璃边,祂看到了她。
她弯着腰,脖颈微微向前探着,仔细地看着前方展柜中摆放的那根腕足,或许是太好奇,她伸出手,落在玻璃罩上,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段腕足。
这段腕足当然是祂留下的,祂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断下的这根,虽然时间隔得很久了,但残肢让仍能反馈当下的一些感觉。
被这个女人热切的目光注视着,这截断肢有些羞赧,虽然被福尔马林泡了好多年了,但依然忍不住本能想要蜷缩起来。
在海棠拍照后,展示柜里的那截断腕像上岸的鱼一样,“啪”的一声在托盘里跳跃了一下。
就像是诈尸。
海棠有些呆愣,直愣愣地扭头。
她刚才没听错吧?
这段腕足,在动?被福尔马林泡了那么久了,还会动?
她准备细细看一下自己刚才拍得照,但还没等她挪眼,托盘里的那段腕足蹦得更带劲儿了,就像是从水里拖出来的网中的鱼。
劈里啪啦。
劈里啪啦。
每一段分出去的腕足,都是祂的一个分身。
跟祂分开太久了,这段腕足已经有点自主到不受本体的控制。
它跳起来,左扭一下,发出一段次声波:“好漂亮!好香!”
右蹦一下:“好喜欢!”
“喜欢!喜欢!!”左扭。
“要跟她贴贴!”右蹦。
断腕欢愉地朝着海棠飞奔而去,“啪”地一声贴在玻璃罩上,吱溜一声又滑下来。
祂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没见过世面,一点都不懂得掩饰自己情绪的没脸玩意儿着急地在玻璃罩前跳跃。
然后飞快地把视线转移到海棠身上。
而海棠已经看呆了。
她眨巴眨巴眼,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她直视着眼前的玻璃幕墙,看着一望无际的深蓝,再次把目光落在玻璃展柜上。
“啪!”祂终于受不了了。
断腕啪唧一声掉回托盘,临近休眠前,它发出最后一段次声波:
“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