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头一次听到李玄安慰人。
心里不觉好受了一些,喻晓哑声道:“今后就拜托狸郎了,我要好好跟着你学习术法。”
李玄微愣,他何时允诺教她术法了?
虽然有此一惑,却是没有开口否认,算是默认了。
一番剖白心迹过后,困意终于如海般袭来,喻晓呼吸逐渐平稳,未几便幽会周公去了。
李玄在一旁睁着黑眸,听着喻晓规律的呼吸声,耳中不静,心中不静。
坠兔收光,远鸡戒晓。
喻晓一觉醒来,发现身旁已不见李玄人影。
她不禁纳闷,这人一大早就出去了?
等到她整衣洗漱后,李玄才从外面推门而入。他的衣襟沾了些晨露凉气,手上提着食盒和一袋布包。
喻晓诧异:“你去买东西了?”
李玄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答说:“我买了一些吃食,抓了药。”
不用他说,她已经闻到扑鼻的香味了。未等李玄话音落下,她就坐到了桌前,激动地看着李玄打开食盒。
“是什么好吃的?”喻晓两眼放光。
“毕罗,肉饼,粟米粥。”李玄怡然答道。
“你怎么这么好!”
一醒就有吃的,这不就是她在现代过的日子吗?有狸郎如此,夫复何求!
看到喻晓眉眼舒展带笑,李玄也被感染,不觉唇角轻扬。
两人吃完早餐,李玄去楼下大堂招来店小二,细致交代了如何熬制药汁。随后,两人便看见了正在客栈门前袖手等候的李稠。
李稠笑着对两人打了招呼:“二位早啊,起居安否?”
喻晓也笑着回礼:“安好安好,烦请李公带我们去拜见县令大人了。”
而李玄在一旁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几人谈话间,当然主要是喻晓和李稠有一搭没一搭地客套,不多时就到了坐落在街北的县廨。
中牟县廨衙门面南而开,因着天子下榻于县衙后寝,辕门前两列士卒列戟而立,守备颇为森严。
有道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地方官甚至京官的俸禄都十分微薄,仅可养活自己,但是衙门的一应用度却都需要官员来操持,于是官员就只好苦一苦百姓,搜刮民脂民膏了。此次皇帝出巡,左右扈从一万余人,这么多人的吃住用度更是所费甚巨,可想而知,曹懋用来伺候皇帝以及打点京中人脉的钱都是盘剥百姓而来。
况且经过前番通过李玄之口了解以及亲自探查,喻晓更是对这曹懋没有什么好感。当然屁股决定脑袋,她代表的是民,想必中牟县的百姓对这种不为他们谋福祉反而把手伸到他们腰包里的父母官也是痛恨至极。但若是站在一些其他利益者的角度看,这曹县令恐怕就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好同僚好下属了。
想到此,喻晓不禁在心中暗骂。
思量间,李稠已经进去通报,随即一个衙役领着喻晓和李玄进了县廨。
衙役领着两人经过甬道来到狱神庙,李稠正在此处等候。
李稠一挥手,衙役便退下了。
喻晓注意到,狱神庙两边是卒房,对面是监牢,但是平日看守的狱卒此时都不见人影,想必是曹懋下令支开了他们。
而李玄此时神色淡漠,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稠捋着胡子,对着喻晓两人笑道:“曹大人马上就到。”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喻晓等得都不耐烦了,才看到仪门走来一个苍白消瘦的中年男人。这男子留着短髯,头戴平脚幞头,身着深绿色圆领襕衫,腰佩银銙。
喻晓知道,这是畿县县令的官服制式。
令她颇为惊讶的是,这曹县令与她之前想象的样子完全不同。她本以为曹懋肯定是个膀大腰圆的猥琐男,就如电视上演的那些贪官一样,没想到这曹懋的长相却颇有几分欺骗性,倒像个清癯文士。
待曹懋走近,她才注意到他上眼睑浮肿压眼,并且颧骨突出眼下青黑两颊凹陷。
喻晓猜想这曹懋应是本身底子不错,但是因为纵欲过度才会像一副整个人被吸干了精气的样子。
见到喻晓等人,曹懋扬唇笑道:“二位就是玉壶兄举荐的高人吧?”
喻晓像模像样地叉手向前,面带笑容道:“小民喻晓见过明府。”
等她做完这一套,却注意到曹懋两眼盯着李玄,光是笑着不说话。
她立马懂了,悄悄去踩李玄的脚,见他没反应,遂干笑两声向曹懋解释说:“这是我师父妙机,他小时候声带受损,不大能说话,还望明府见谅。”
闻言李玄眉尖微不可察地跳了跳。
曹懋笑了:“原来如此,我当是小兄弟对我这个县令有什么不满呢。”
这边李稠眼见情况不对,毕竟李妙臣这两人是他担保举荐的,于是赶忙提醒曹懋:“曹公,我们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