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倾川身上无力滑下去，手脚绵软，久久之后才惨笑道：“原来师兄...是...师姐啊...”

纪曼的脑海里到处充满少女的音容笑貌，容不下一点别的东西，她猛然抬起头死死盯向还处在愕然神色中的倾川，“你在看谁？”

那她究竟是少女的转世，还是样貌相似的替代品。

“你分得清吗？”纪曼缓慢站起身，捏住了自己狂跳的脉搏，感受鲜活的生命力。

不是假的，她是活生生的人。

倾川唇角微动，倏而垂眸道：“无所谓了。”他同样起身，一步步往后退，“曾经是你带我消泯恨意和不甘，现在又亲手点燃。”

纪曼木然望着前方：“曾经？什么曾经...我们哪有曾经？”

她闭上眼，炙热的泪意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听他说起来语调上扬，那段日子摆明了很开心。

“开心吗？”她问。

“嗯。”

果然，听到了肯定的答案。

纪曼笑了笑，缓过神才发现偌大的天地间，只站着她一个活人，她环顾四周低声喃喃道：“人都去哪了呢？”

跨过一滩滩红色的血水，纪曼忽觉头晕目眩，直直蹲下身。

过了很久。

“曼曼？”

纪曼听见声音抬起头，强烈的日光让她眯了眯眼，看清了眼前的人，继而复垂下头：“不去找曲慕灵，来找我做什么。”

头顶发来一声嗤笑，林攀星道：“我为什么要找她？是她杀了我。”

纪曼怔然露出半张脸。

“当然，是上一世。”林攀星闭眼沐着阳光，“我为她拼尽全力在前挡住仙门百家，她在后背刺了我一剑。”

“原来如此。”纪曼突然想透了所有，之前的玉氏如今看来就是林攀星下的手。

林攀星握拳锤一下手掌，“说到这，我还得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纪曼把下颌枕着交叉的手臂上，“你来这里不会就是想谢谢我吧。”

“当然不是了。”林攀星讶异道：“我来送你最后一程，好歹也许久的交情了。”

纪曼半合着眸，不为所动。

想起之前林攀星挡在她身前硬要她改口，或许也是怕她发现高台的异样罢了。

纪曼轻叹：“你生在修仙界，属实屈才了。”若在她们那边，妥妥也能混个影帝当当。

都这时候了她居然还有心思想些乱七八糟的，生不出丝毫危机感，果然脑回路被刺激之下，会持续短路。

“师尊已经够惨了，别再伤害她了。”

身旁之人沉默片刻语气骤然激动起来：“惨？！我上一世被所爱之人背刺而死，躯体又被万千妖兽踏成泥泞，我不惨？！”

“若不是因为她，我不会心脉全毁。即使如此我依然同她一起叛逃，结果呢？！”

落得个身死魂消的下场。

纪曼明白了，林攀星这些话久久憋在心里无处可说，只能找她来发泄，她摇了摇头，“那是上一世，这一世不一样了，你也察觉到了不是吗？”

话音刚落，纪曼又接上话头：“不然在长肃城，你不会想着再给她次机会。”

林攀星既是带着记忆重生，那一切异常都说得通了。

比如他不再寻求修道，一门心思扑在曲慕灵身上。

“你很聪明。”他站起身，从后背抽出剑，“答案你也听到了，她没选择我。”

纪曼实在不想反抗，疲累至极，她既没睡觉也没吃东西，天知道她是靠什么才撑到现在。

她缓缓站起身，脚底瞬间麻痹又立刻蹲了下去。

在林攀星的剑下来之时，纪曼张了张口问出一句话：“你知道我第一次遇见倾川是在哪里吗？”

她这话问得毫无缘由，也毫无道理，实在不适合现下的情景。

但林攀星的剑确实停下了。

纪曼抬眼笑了笑：“是在孜霖秘境。”

林攀星的瞳孔在她说出那几个字的瞬间，陡然放大，呼吸也跟着粗重起来。

倾川那个时段去孜霖秘镜做什么呢，哦，那时孜霖秘境正巧有无骨魄，他甚至出现在曲慕灵之前。他们两人竞争、仇视、不甘。或许少年时的倾川一直承认着林攀星这位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兄。

纪曼开始往后退。

还未等她出手，不知从哪落下的另一个人影与林攀星缠斗起来。

纪曼定神看去，才发现是倾川，他身旁的黑雾笼罩着整个人，清醒或是全无理智，纪曼无从得知。

他没走，在等什么。

少女斜靠在白兔背上，面容和唇色无比的白，只那漆黑的双眸，明亮如昔，映照着绚烂炽热的日光，熠熠生辉。

纪曼没睡，睁眼看着两人互斗不休，场面磅礴，气势如虹。她并未在留意他们二人的动作，而是转而想起少年微红的眼角。

那是她不曾见过的脆弱情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