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脩已经用了一盏茶了,脸蛋气鼓鼓的像个刚蒸好的包子,双手撑在椅子上,整个人被架的背是背,胳膊是胳膊,很是有花架子的气势。
霍缨刚迈进一条腿儿,那赵大公子就如一阵风般卷了起来,“你怎么还能睡的着?北燕使臣都入京了!”
“我又不管礼部的事儿,使臣入京与我何干?再说了,你哪只眼睛瞧见我睡觉了?”
霍缨白了他一眼,撇开人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刚倒好,就被赵脩端起来一口饮尽。
“真是晦气!这群人进京准没好事儿!之前就害的本公子……”
赵脩喋喋不休的说起自己与北燕的陈年恩怨。
虽然霍缨已经听过八百遍了,甚至当年还因为此事嘲笑了赵脩一年,可今日听着却还是觉得好笑。
当年她随父兄出征不在京城,那年赵大公子方才加冠,便被清河郡主安排了相亲,百般逼闹不成,就将赵大公子锁在了屋子里。
后来赵公子好不容易钻了家里的狗洞溜出去,却被出使大梁的北燕使臣遇到。
使臣沿途已见过各州官府发布的寻赏令,一眼认出这就是清河郡主府上的小公子,当即便把人绑了送回来当了个人情,他们倒好,得了赏赐不说,还成了郡主府的座上宾。可赵大公子却险些被塞进洞房。
从这以后,赵脩跟北燕人便势不两立,就是北燕路过的一只蚂蚁,他都恨不得上去踩两脚,更别说是北燕的使臣了。
“北燕使团途中绕开了钱老将军住手的漠城一带,所以钱老将军那边也不知情,昨日我收到消息时,已是北燕即将入京。”
一听这话,赵脩屁股着了火一般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什么?这怎么可能?使臣途中要绕开北境一线入京何其困难,他们怎么做到的?”
霍缨昨日去军营原本也是想找军师商讨此事,谁料事情商讨一半,蔺央就旧疾发作了。她匆忙交代好一些事情后,便火速赶了回来。
想到昨日军师所说,霍缨心中也有几分忧虑:“我猜,要么是他们跟朝廷早已暗中定下此事,沿途有人接应。要么便是他们潜行入京,又带来了咱们无法拒绝的好处,所以朝廷只好默许。”
赵脩小嘴儿一撇,嫌弃道:“北燕除了点破金矿还有什么?给咱们好处,他们还能舍得给咱们一座金矿不成?”
话音一顿。
赵脩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珠子,“难道,还真的给了一座矿?”
霍缨点点头,“如今国库空虚,北燕能给咱们的不仅是矿,还有战马。”
赵脩的嘴张的几乎能吞下一个鸡蛋。
震惊过后,又闷闷的喝了几口茶,这才吐露心声:“其实朝堂局势如何我并不关心,可你霍家跟他们是不共戴天的仇恨,若是他们当真要憋坏,首当其冲的必然是你。”
霍缨笑了一声,感慨道:“赵大公子有这份心,不如请我多喝几顿酒,或许哪日还能少点遗憾呢。”
“呸呸呸,你满口胡说些什么!晦气!晦气透顶!”
赵大公子啐了两口,见霍缨已然知晓消息,一颗心也放了回去。他原打算在侯府蹭顿早上再走的,可眼看着侯府起了灶,清河郡主府却来了人,说是府中来了客人,要他赶紧回去。
赵大公子一脸垂死之相的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你说我母亲怎么就这么恨不得把我嫁出去呢?这客人打我及冠那年起就没断过。”
霍缨憋笑,“清河郡主也是担心你年纪大了没人要,这才替你筹谋良多,赶紧回去吧,别让人姑娘等着你。”
赵脩虽然对婚事慢性拒绝,可为人还是十分风度,对姑娘也是敬重有加。
是以又灌了两杯茶后,拍拍屁股走了。
霍缨捏着眉心枯坐半晌,脑海里不断想起军师昨日提醒她的话:“大帅难道不觉得,北燕此行冲的是您吗?”
她自然知道北燕此行冲的是她,否则一整个出使团队如何避开她的人,悄无声息的进入京城?
霍缨没有继续往后想,去泡了个澡洗掉一身寒意后,换了衣裳就要出门。
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蔺央从回廊下走了过来。
霍缨停下脚步,问:“不是说了让你养着,你来做什么?”
蔺央浅浅勾唇,轻声道:“喊你用膳。”
“啊?”
“走吧,王翁一早便给你炖了蹄髈粥,好歹用过早膳再去忙正事。”
手腕被少年牵住,自然的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霍缨心中疑惑,可见蔺央神色自如,便也没多问。
姐弟二人来到饭厅,王翁已经盛好了两碗粥并一只硕大的蹄髈。
霍侯爷对吃食向来没什么讲究,可也不代表她一大早能啃上一只蹄髈。
一时间,霍缨有些茫然的问道:“今日可是什么要紧的日子,一大早如此丰盛。”
“是,是个要紧的日子,侯爷您快些吃。”
王翁将蹄髈往霍缨跟前推了推,催促道。
霍缨又看了看蔺央,“什么要紧日子?”
距离除夕还有三日,年前哪里还有什么要紧日子被她遗忘了?
蔺央被她一脸茫然的模样逗笑,清了清嗓子,手指点了点她的胳膊,轻声道:“医者说以形补形,这蹄髈王翁半夜就炖下了,生怕这几日将军提不动枪。”
“……”
不提这茬儿,霍缨压根想不起自己胳膊上还有伤这回事儿。也不知怎的,原本一点不觉得疼,看到这蹄髈,霍缨直觉的这胳膊开始隐隐作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