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缨一头雾水,给蔺央包扎的动作顿了一下。可只是这一顿,蔺央眼底仿佛千丝万缕般的在撕扯,他压了压嗓音,回答:“南晋太子。”
霍缨满腔心思都在蔺央的伤口上,听到这话,便随口道:“手下败将而已,能有什么关系。”
手下败将?
手下败将又怎会如此纠缠她?
蔺央攥紧拳头,用力之下,肩头的血又一次涌了出来。
霍缨还是头一次给人包扎,这一看又流了不少血,顿时急的朝着外面吼道:“太医呢?怎么还没来!”
一个时辰后。
蔺央带着昏迷的蔺央回府。
南晋太子被送去了鸿胪寺,而北燕的使臣团则送到了四方馆。
四方馆背靠四方楼,这四方楼本是祭奠英烈的地方,如今门前倒安置着北燕使臣,说起来也是可笑。
可南晋与北燕本就是世仇,若是将他们放在一起,万一出了岔子,这责任没人付得起。
军医安顿好蔺央后,霍缨唤了薛峰前来。
书房内,她坐在蔺央常做的桌案后,头顶的雁鱼灯恍恍惚惚,将桌案的红漆照的发亮。
霍缨折腾了一天,头疼的紧,此刻正撑着脑袋等待薛峰。
不多时,房门推开。
“大帅。”
薛峰一身铠甲来不及换下,身上还沾有血迹,身上敛去憨厚气息,倒是有几分肃穆。
霍缨抬起头,问:“查清楚了?”
“是,属下卸了刺客的下巴,从他喉咙里掏出了北燕的绝命毒药靡殃。”
薛峰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块血渍呼啦的帕子,隔着帕子,里面包裹的东西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和恶臭味儿。
“靡殃是北燕皇室控制死士的毒药,听闻此毒以血滋养,每月必须服下解药,若是有一次不服用,便会气血逆流,爆体而亡。”
“ 爆体而亡?”
霍缨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的她几乎抓不住。
今日那刺客挑拨南晋和大梁的关系时,她就猜到这人并非大梁百姓。
只是没想到,真的是北燕。
赵淩夜以身犯险给她设套还不够,竟还想一石二鸟,让南晋太子死在京城。
“东西你送去鸿胪寺。楚阙想必也正疑惑今日的刺客为何瞧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她说完,薛峰一怔,“南晋太子也察觉那刺客不对劲?”
“你以为一个憨货,当真能坐稳太子之位?”
霍缨轻嗤一声,丢下薛峰便往外走去,“对了,你有个弟弟叫薛冲,听闻打算弃戎投笔?”
“大帅!我薛家誓死追随大帅,阿弟只是一时糊涂,待我回去教育过后,必定会想明白的。”
薛峰急的脸都白了,毕竟武将世家出了个逃兵,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更何况薛家世代跟随信阳侯府,如今大帅正值用人之际,他薛家自当鼎力支持。
薛峰急的直冒汗,想空了脑袋都想不到该怎么解释此事。
谁料霍缨却突然笑出了声。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啊?大帅不是要问责吗?”
“我是想说,既然你阿弟有意考取功名,不知他可愿与我家蔺央一道去学宫念书?”
“什么!”
薛峰激动坏了,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哐当一下子砸了他家老祖宗的牌位啊!
祖坟冒青烟了都寻不来的好事儿啊!
一时间,薛峰激动的手忙脚乱,一会儿挠头一会儿搓手的,说话都结巴起来:“大,大帅,您此话当真?”
霍缨哭笑不得,“自然。你只需去问二公子的意见,他若愿意,其余的是我自会安排。”
“愿意愿意,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大帅恩情,属下感激不尽。”
“那就这么定了,你先回去吧。”
“哎,属下这就回去告诉阿冲这个好消息。”
薛峰转身就要往外走,临出门时,还险些一脑门撞在门上。
他傻憨憨的扭头冲着霍缨笑了几声,这才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霍缨了却一桩心事,长舒了口气。
蔺央这个年岁的世家公子,身边一般都有伴读书童,可前些日子给他送去的画像他一个都没挑中。
这几日霍缨将那些画像上的人翻来覆去的调查了一遍,只有薛家二公子薛冲最为合适。
这孩子幼年时在军中,为人敦厚纯良,又是她看着长大的,经过多番试炼,本该是进凤字营的苗子,可今日霍缨看见草堂里的蔺央时,她突然改变主意。
无论蔺央接不接受这份好意,这个主,她做定了。
想到这儿,霍缨捏了捏眉心。
也不知是疲劳眼花所致,还是什么缘故,烛光下,暗红色的桌面上隐隐印出两个字的阴影,霍缨端详着那两个字看了半晌,这才认出,这竟是她的名字!
霍缨!
这该是写了多少遍,才将这两个字印在了桌案上!
霍缨震惊之余,又叹了口气,想着故人有云木入三分,想必也不过是蔺央执笔时太过用力,这才印出这二字。或许下次他写别的字,这两个字便不复存在了。
思及此,霍缨摇摇头,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