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从药箱之中仔仔细细点了几副草药出来,又写了一副药方,一并交给了霍缨:“小公子这段时间可以先用这副药,效果如果不错,江某以后可以再继续精进钻研。”
霍缨接过药,道了谢,便拿出一副让王翁先去煎了。
待江承云离开以后,霍缨抓起了蔺央的手,觉出他的掌心也一片冰凉,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怎么了?”
蔺央下意识要抽回手,然而劲没有霍缨大,只能无奈道:“没事,就是在想以前的事。”
以前曾经在北疆……见过什么,经历过什么。
为什么没有早一点遇见霍缨?为什么不能更早地和她一起长大?
这样的话,或许这万般风刀霜剑……就轮不到她来替自己扛着了。
霍缨懒得猜他那百转千回的心思,给他披上了狐裘大衣,连拖带拽拉着人就出了府,长安街离侯府不远,京城此时却已经是人山人海,四处都是看灯会的人。
二人都是一身便装,虽然容颜出众,混在人堆里却也没那么显眼,他们就像小时候一样手牵着手,没有侯爷和五公子,有的只是霍缨和蔺央姐弟。
长街之上火树银花,烟火漫天绽放,城楼之上有舞女款款起舞,响起喜悦的歌声,花车时不时载着美人缓缓驶过,像是一场又一场的幻梦。
霍缨的眉眼被火光映出一片浓浓的艳色,近乎出尘的美人,她不着战甲的时候,竟然也是一身贵气逼人,杀伐气尽去,仿佛征战沙场也染不透她的衣襟。
不知是那副药的作用,还是因为蔺央此时满心满眼只有一个霍缨,他近乎看得有些痴了,不忍心放开霍缨的手,愣愣地被霍缨带上了长安街的流云楼上。
这流云楼虽然不比醉春楼,但是胜在地方好,又僻静,这一次也恰好离灯会的地方近,一抬头就能看见外面人头攒动,灯火辉煌,人人手持着一盏花灯,男女老少结伴而行,其乐融融,一副盛世太平之景。
霍缨意识到了什么,把蔺央带上了自己下午就订好了的雅间厢房,又转头一个人跑了出去,一炷香以后带回来两盏花灯,一蓝一红,花里胡哨,但是相当精致。
蔺央到了晚上眼神不太好,摸索了一下,等霍缨把灯送到他手里,他才勉强看见这是个什么玩意。
摸到灯座以后,蔺央心中一悸,又是惊喜又有些落差,生怕今夜之后就再也见不着她了似的,嗓音都有点发抖:“以后的年节……你都会回来吗?”
霍缨知道他看得见,不方便就地开始胡编乱造,于是略微想了一下,认真道:“那得看陛下的意思了,稍不留神,说不定我将军也不用当了,咱俩可以当两个富贵闲人。”
大概是她语气太过认真,蔺央甚至一时没有分辨出来她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一时无言以对,又看见霍缨在那花灯里鼓捣了两下,从灯座下拿出两张字条。
上面用俊秀的字体,一张写着“金榜题名”,一张写的“云开月明”。
冥冥之中,就好像是天意在眷顾着他们将来最期盼的事情,霍缨仔细地把纸条贴在了花灯上,在模糊的光影之中隐隐露出一个笑容:“回去就把这两盏灯挂在侯府正厅,也算是借一借吉言了。”
她下午跑了一趟皇宫,跟皇上和各路朝臣又拉扯了一顿有的没的,回来路过长安街也没闲着,特意在流云楼订了这么一桌,可见霍小侯爷虽然久经沙场,也没忘了纨绔子弟的做派。
蔺央以前对这种行为不是很欣赏,但如今他却只想和霍缨在一起,两盏花灯当然不算什么,他想了想,拿起笔又在属于霍缨的那一盏灯上多写了四个字。
“长命百岁”。
霍缨愣了一下,看着他锋利沉阔的字体,心中也无端升起了一种不由自主的眷念。
约莫是前两天把想说的不想说的都说了一堆,姐弟二人一时相对无话,便各自端着热茶赏起外面熙熙攘攘的花灯来,朗朗月色,天地一片广阔。
往南再行四五里,便是皇宫,蔺央还从未进过宫,因此对那个地方没什么印象。
安静了半个多时辰,还没等他主动提起什么,就看见雅间外走上来一个人,那人打扮的不像小厮,倒像是官员,他一时之间心下愣了愣。
霍缨耳力极其敏锐,立刻就听见了走廊间响起了一种特殊的脚步声,这是只有行伍之人才有的脚步声,她回过头,看见一个人推门而来。
竟然是薛峰的弟弟薛冲。
她挑了挑眉,就见薛冲对她一拜,而后不由分说走过来,低声道:“大帅,出事了,军师让我来给你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