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气氛骤变。
太子这个时候发难,其实在霍缨的意料之中,然而她这漫不经心的态度还是让周覃江有些隐隐的不安,毕竟谁也没忘了:赵淩夜最大的敌人并不是大梁皇帝,而是凤屠主帅。
听闻太子开口,赵淩夜微微偏过头,慕容武皱了皱眉,只好重新坐了回去:“你平安无事,朕觉得甚好,那这么说,你是查到了什么有用的线索,知道刺客的身份了?”
慕容清生来一副端正英俊的长相,然而此时,眉眼间却透出一股算计和深沉的城府,他深深地低下头去,仿佛为了表明自己的忠心:“陛下明查,那天在街上刺杀儿臣的,正是这帮北燕来使!”
话音一出,北燕使团内部立刻炸了锅,他们互相对视着,用本国语言互相叽叽喳喳地吵了起来,此时赵淩夜主动站起身,沉声道:“陛下明查,在下和此事没有半分关系,太子殿下无凭无据,怎可出口诬陷?”
群臣中其他人的脸色也是各有各的精彩,一时之间,这场宫宴竟然成了一个辩论斗法的地方,唯有霍缨还在面不改色地坐山观虎,没有一点着急的样子。
她隐隐预感到了什么,然而现在还没有寻出蛛丝马迹,不过进宫之前,他已经知会了江承云去一趟侯府,安顿好蔺央,并请他帮忙,一旦自己出事,即刻向该知晓的人通风报信。
霍缨比谁都看得清楚,如今的皇帝是一个懦弱的人,他从小擅长舞文弄墨,却不善治国,对治军打仗更是几乎一窍不通,唯有识人之能还过得去,然而随着世道更改,这样的能力也愈发难以拯救这个朝廷。
他已经无法再支撑这片疆土的宏图伟业,对满朝的尸位素餐也渐渐无能为力,看得长远的人或许都清楚,此处已经容不下一个纯良的忠臣。
诬陷?
慕容清闻言,带着怒色扫了他一眼,他的眼神最后却落在了慕容逸身上,慕容逸原本不动声色地坐在对面看戏,听见这一声发难,也是脸色一变。
慕容清:“陛下,儿臣听说最近赵王爷和三弟来往颇为密切,不巧,儿臣在遇刺之后,于现场捡到了一点东西。”
他拿出一把制式古朴的短箭,看起来像是用弓弩发射的样式,似乎还是连弩,而后慕容清拍了拍手,高喊了一声:“来人,把那个人带上来!”
随着他一声令下,方才霍缨看见离席的那个亲卫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从门口走了进来,那人穿着平民百姓的布衣,浑身发抖,脸上大汗淋漓,几乎害怕得就要晕过去了。
她瞥见两人身上都盖了一层薄雪,忽然意识到,不知何时,外面竟然开始下雪了。
那亲卫把人押到了御驾面前,因为是太子的人,所以没人敢拦着,只有霍缨适时开口制止了一句:“不要离陛下太近,当心一些,退后。”
亲卫把人摁着跪下,自己也跪了下去,一时之间场中的人都看呆了,文武百官皆是一片诧异之色。
此时,三皇子慕容逸也缓缓站了起来,他的眼神在那男人脸上转了一圈,轻轻冷笑了一下,对着慕容武行了一礼,冷静道:“陛下,我的确与赵兄有一些来往,但那只不过是因为我和赵兄对文玩字画上有一些意气相投罢了,与国事无关。”
在这个时候,谁要是敢承认和东宫遇刺一事有关系,那便是要冒着背通敌叛国的罪名,谁敢这么说?
然而太子依旧不依不饶,他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抓住这个机会把三皇子压下去,于是指着那个跪着的布衣男人道:“陛下,此人乃是京城中一位著名的工匠,名叫杨贺,他一个月前曾被人委托,制作了一批新的弓弩,正是当时刺杀儿臣的那一批。”
慕容逸猛地抬起头,也加重了语气:“皇兄的意思是说,这是我让人去办的?难道你我兄弟一场,我真的要杀你不成?”
这番急切的表忠心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波澜,因为明眼人都知道他们之间绝无兄弟情可言,赵淩夜左右一看,拱了拱手。
“陛下也看见了,我北燕人入京,是经过审查的,身上绝无一丝一毫的刀兵,何况是连弩这样的重器,何况陛下,这乃是你们大梁自己人的弩箭,我北燕的箭不长这样。”
看到这一步,霍缨才意识到慕容清是早就设计好了要在今天来上这么一出。
怪不得遇刺之后仍然坚持面圣,原来是要拿来做文章,但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是具体又有些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