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几乎随时能碎在风中，薛峰心中猛地一惊，伸手就去扶住了霍缨，然后他看见了霍缨胸腹处蔓延开来的血红色，低头一看，自己已经是一手的鲜血。

薛峰惊得大喝一声：“军医！喊军医来，大帅受伤了！”

旁边几个亲卫立刻炸了锅，姜戎连忙过来替薛峰扶着霍缨，薛峰随即转身上马，到前面去整军去了，赶过来的军医和亲卫小心翼翼地把霍缨接住。

已经昏迷过去的霍缨脸色苍白如雪，细细的血从她唇角流淌出来，又无声无息地隐没在黄沙之中，什么都看不见了。

看见刺客准备奇袭的一刹那，霍缨的心吓得都要跳出来了，她第一个赶到，纵然化解了危险，可自己身上也中了一箭，还好她反应快，第一时间令凤屠军集结，挡住了自己的身影，这才没有让蔺央发现。

她全凭一腔意志力撑着交代完了一部分急事，才极其不情愿地昏了过去。

当天夜里，凤屠军在鄞州一处城郊扎营。

霍缨昏昏沉沉之中只觉得自己浑身滚烫，仿佛在滚油锅一般，痛苦又难熬，可她已经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根本无法醒过来。

主帅营帐之中，几个军医忙成了一团，但这几个人都是下手粗糙的，再小心翼翼也难免会手重，时不时就能看见霍缨在昏迷中不适地皱起眉。

薛峰和姜戎在旁边守着，急得上火也无能为力，只能转身出去当守卫。

姜戎嘴唇动了动，却不忍心说什么丧气话，只是道：“大帅一向……心志坚定，不会这么容易出事的，肯定过不了多久就能好，只是我们赶赴南疆要拖延一段时间了。”

希望远在北疆的北燕人能稍微安分一点，现在还没开春，极北之地的日子不好过，赵淩夜能管好自己人的死活就不错了，应该不会太蹦跶。

“现在大帅的安危为重，这要是让小公子知道了，回头非得活劈了我们不可。”薛峰叹了口气，“阿冲已经跟过去了，我嘱咐了他不要乱说。”

等到霍缨的情况稳定下来，已经是后半夜，几个军医各自都松了口气，他们大帅的确是个命硬的主，虽然流了不少血，但是没伤到要害，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

围绕着一股阴郁气氛的凤屠军在听说这个消息之后，也是全体松了口气，

三天后的傍晚，青禾带着护送蔺央的暗卫队回来了，这支暗卫基本上是由霍缨一手打造，如今已经非常成熟，一直都是凤屠军的一员，平日里不出现在人前，暗中却有大作用。

比如说乔装打扮获取情报、暗中刺杀敌军主帅和护送重要的贵人等等，为首的青禾便极其熟练，她归队以后，第一时间想来见霍缨。

她上报了之后，在一个空营帐之中等了很久，却只等来了薛峰。

“大帅受伤，现在还没醒，你有什么事可以先跟我说。”

“大帅的情况如何，她伤的很重吗？”青禾平时淡淡的，唯独提到霍缨时有一些情绪波动，“我这里有一封信，是小公子给大帅的，请薛将军帮我转交一下。”

薛峰接过信，也没什么废话：“失血过多，没伤到要害，应该快醒了。”

那封信送到主帅营帐的时候，霍缨正在做噩梦，梦里，她所熟悉的师长和故人都化成了一个个面目狰狞的恶鬼，要将她的心魂都给挖出来，往日温和的长辈全部变成了厉鬼阎罗。

靖宁皇帝声音模糊地喊道：“霍家如今已经没落，剩下个小丫头能成什么大气？”

底下有人此起彼伏地应和：“什么女阎罗，什么女大帅，还不是要交出兵符……”

日复一日的重压沉沉地落在胸口，让她愈发喘不过气，这两年来她逼迫自己不去听不去想，这样就仿佛世间的冷眼都恍若无物，可事实绝非如此。

所有的一切都在让她忍不住对自己发出质问：我所做的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她在边境出生入死，为了凤屠军和大梁夙兴夜寐、燃烧骨血，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底有什么意义？

霍缨站在无边业火深处，胸口的刀伤让她痛不欲生，然而忽然间，远远地，她好像听见了一声呼唤。

遥远的光明处，有人轻轻唤了她一声：“阿姐阿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你还来找我吗？”

“阿姐，我等你回来。”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