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空中只有无尽的战火,北燕人这一次的准备尤其充分,可见赵淩夜六年里是一天也没闲着,这一场守城之战从深夜一直打到了天明。
无数的投石车和铁钩锁被用上了,攻城战下来只有无穷无尽的尸骸倒在北疆荒原上,凤屠军各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是大梁军队中的最强战力,没有一个是吃素的,而且凤屠军前任主帅战死沙场,这些人对北燕人多少都有国仇家恨,因此不会手下留情。
霍缨没忘记北燕人的巫毒之计,因此便提前提醒过了军中各处,让他们谨防各种奇怪的邪术。
第三天的天明之后,北燕人的攻势才缓了下来,北疆驻地也得以喘息片刻。
不久后,便有下属来上报,说蔺央已经离开北疆驻地,确定已经走远了,霍缨怕他中途非要折返,因此特意派人跟了一段路。
霍缨松了口气,她脸上身上也都是尘埃和血迹,铠甲都已经被血色染成了深红,剑身上更是血迹斑斑。
但她这把剑材质极其特殊,据说是老侯爷花重金打造,不必过分清理,只需轻轻一擦,便可干干净净。
可她此时没有顾及这么多,四面八方紧是血气和硝烟,还要紧急制定下一步战术,随即,姜戎飞奔过来,将一封朝廷密信交给了霍缨。
霍缨丝毫没有含糊,略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接过信,上面印着朝廷的印玺,一看便是东宫的印。
她打开一看,心中明了,姜戎的目光似是有些心惊胆战,生怕听见什么噩耗,但是随即,霍缨便令他召集凤屠军和诸位守备军将领。
在硝烟还未散尽的驻地之中,霍缨召集起了人,将那封带着印玺的信亮了出来,鼓舞道:“诸位,我们从今日起不必再胆战心惊,朝廷已经决心给我们以全力支援。”
凤屠军曾经受老侯爷的影响,如今又在霍缨的手下,数十年如一日,即使在大梁江河日下的时候也是一道牢不可破的屏障,因此无论如何,百姓和朝廷的支持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一针强心剂。
军中有一些年轻人,先前还是忐忑不安的神态,此时也纷纷脸上显出惊喜之色,霍缨知道,这一封信之后,此战的胜算便又多了两分。
真是太子这六年来干得为数不多的人事了,即使霍缨厌恶他对太安公主的翻案,但此时竟然还需要他的支持。
何尝不是一种……身不由己。
随即,凤屠军训练有素地各自前往打扫战场,同时练兵、戒严,加强了岗哨,对北燕人的动向严密观察,这一次乍一看和六年前的那一场有所不同。
但六年前的结果毕竟摆在眼前,倘若赵淩夜不吸取教训,仍然以蛮力攻城,那么这一次,他的结果也是一样的。
霍缨还收到了另一封信,是一只鸽子送来的,她一看便知道是谁的,打开信,果然是蔺央的笔迹。
“他要回京城……”霍缨喃喃自语道,“也罢,眼下的情况,江南人生地不熟,也未必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回京城,至少还有人护着他。”
姜戎跟在她身边,看她的神色怕她为战事的事情伤神,忍不住有些担忧道:“大帅,没事吧?您在想什么?”
霍缨轻描淡写地摇摇头,回答得倒是坦荡:“没事,我在想蔺央,他南下两天,我现在顾不上照顾他。”
姜戎想了想,宽慰道:“没事的大帅,殿下办事妥帖得很,想的也十分周全,定然不会出什么差池,若是江南这样的地方,此次躲避祸乱也好。”
这话确实有理,江南山长水远,帝王家和北燕人都鞭长莫及,再折腾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来,可惜,蔺央这一次却不是往江南去的,霍缨叹了口气,心中无奈,却没有多说什么。
江南有贪污的封疆大吏,即使有青禾守着,也难保他不会做出什么事来,按照太子的态度,他对打仗的支持是一码事,但霍缨相信他也是不介意让这位新的离阳王南下出个什么意外的。
看完信,她回了一封,只写了寥寥一两句话,“务必注意安全,切莫冲动,朝廷之事不要过多插手”。
大概是觉得有点冷淡了,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阿姐一直想着你”。
她此时闭上眼睛,还能记得那天晚上在帅帐里的那个吻,年轻人的嘴唇很烫,就像他的心一样,若不是他长了一副那样的皮囊,大概不会有人觉得,他还会喜欢什么人。
但霍缨觉得很好。
她十九岁的时候便很怕,怕因为眼疾和双亲亡故之事,让他后半生都困在仇恨的牢笼里,二十多岁以后更怕他知晓了真相,从此把她也当成朝廷鹰犬中的一员,转而投向北燕……